明军此战杀了七千东虏,只缴获了四千战马。
军械倒是齐全,士兵们这几天能吃马肉了,天蒙蒙亮,中军营地就飘来肉香。
三位信使从河谷急速奔马而来。
不一会,中军大帐乱做一团。
张嫣怒吼的声音传来,“混账,英国公嫡长孙为大明作战,亲自披甲上阵冲杀,彰显大明武勋血气,本宫怎么能视而不见,无论如何,要去北面看看,将士们需要支持。”
“娘娘三思啊!您怎么能去前线呢…”
“文官全部留下,安抚察哈尔盟友,武将全部到前线,随本宫监督大军追杀东虏,国公嫡孙受伤,自戕不成被俘,大明必须拿出血性,诸卿家怎可堕士气,怯战者该死。”
门帘一开,张嫣大步而出,与张世菁上马,恭顺侯护卫北行,后面跟着所有公侯和能出动的骑军。
孔贞运、胡应台、许鼎臣为首的文臣在大帐门口急得拍掌…
阿济格跑路的时候,所带走的马不止三千,拉帐篷和干粮的马都带着。
一人双马跑了一夜,找到一个水泡子饮马休息。
亲兵给搭了一个简单的议事帐篷,德格类落后十里,与五百人作为后队,此时怒气冲冲进帐,推倒阿济格,抓住衣襟大吼,“该死的,说了放他们叔侄回去,怎么还在营地。”
阿济格冷冷推开他,“十哥,我们落到这地步,都是因为你玩弄该死的计谋…”
“放屁,是你愚蠢的追银子、追杀察哈尔,天下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这么明显的陷阱你看不出来嘛。”
阿济格也恼火,“你才放屁,是你愚蠢的见陆天明,把战事变得如此儿戏,你被抓之后就不是战事了。”
两人脸对脸吭哧吭哧喘气,眼里全是愤怒。
过一会德格类再次说道,“放他们回去,我不想再说一次。”
“他们是我的俘虏,必须带回去,我也不想再说一次。”
德格类大怒,“你会坏了大汗大事!”
阿济格顿时贴脸反吼,“不要逼我!我必须用他们将功赎罪。索哈木死了,你不知道吗?!”
德格类一愣,“嗯?不是在中军吗?他不会骑射,为何去追杀?”
“因为他是台吉,是大汗的舅兄,是科尔沁未来的酋长,他自己找死,我不会去救他。”
“找死?怎么找死?”
“他找到了明军抛弃的银箱,要求带所有人追杀察哈尔,明知中计会遇险,他还是狂妄的以为可以全身而退,这是故意羞辱我,为的是让老八高兴。”
德格类顿时气消了,理解阿济格的无奈,他也忠于大汗,但不赞成黄台吉借用科尔沁打压兄弟。
原地转一圈,对外大吼让亲卫把俘虏带过来。
索哈木是皇妃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堂兄,是科尔沁已故酋长巴腾的嫡子,哲哲皇后的堂侄。
宠妃海兰珠的身份十分特殊,因为巴腾没有女儿,作为布木布泰的亲姐姐,却是科尔沁真正的公主。
海兰珠很受巴腾的宠爱,从小就在管理族人,所以海兰珠的出嫁,代表着科尔沁整体投向黄台吉,自然受到黄台吉万般宠爱。
索哈木也可以说是海兰珠的亲兄长,科尔沁权力交替现在处于过渡期,由黄台吉岳父兼舅兄宰桑(丞相)布和暂时带领。
蒙古所有部落都一样,大部落下面有小部落,科尔沁也分四部,巴腾、布和这只是一半人,还有一半人属于明安台吉两兄弟。
他们往上五代才是一个祖宗,达延汗时期从捕鱼儿海跨越哈剌温山,迁徙到嫩江流域。
建州女真多妻多妾的原因,科尔沁各部台吉都是努尔哈赤的亲家,核心贝勒与各部台吉高度联姻,两族完全在互嫁女儿。
作为建州女真的后族,管理他们与女真各旗之间的亲疏关系十分伤脑子。
既不能让他们铁板一块,也不能让他们彼此敌对。
既要维持表面的一体,也要维持权力的制衡。
巴腾死之前,明知儿子不是什么聪明人物,遗言布和的儿子吴克善接替酋长,这是明知选择,吴克善是皇妃的哥哥、皇后的内侄,常年带着科尔沁骑军在辽东,与黄台吉穿一条裤子。
好事是好事,黄台吉却不能接受。
因为时机不对。
他正在极力争取做集权大汗,不能在政务、旗务、军务上打压兄弟,又在科尔沁那边打压兄弟们的岳家。
太急了,会让人离心,得缓一缓。
索哈木是代善、莽古尔泰的女婿,这身份很特殊,黄台吉既表达对科尔沁的尊重,又得表达公平。
思虑再三,让索哈木带科尔沁三千人作为阿济格的副将,去混点军功,还是做个名义上的酋长吧。
这平衡不好掌控啊,黄台吉与崇祯头疼的事表面上虽然不一样,核心都是权力的分配问题。
现在索哈木死了,阿济格‘大大方方’让他死在战事中,不仅能推脱中计的过失,对所有人都能交代过去。
黄台吉不会生气,肯定会就坡下驴,吴克善可以做酋长了,完美。
加上有明朝第一公爵张世泽做俘虏,阿济格不仅无罪,还有收拾残局的大功。
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后金的权争完全是在处理亲疏关系。
张世泽被带到帐篷,手和脸全是擦痕。
张之相完好,他和德格类跟在张世泽后面,避免被真虏误伤,靠近后德格类趁机大叫落马,顺利回到阵中。
德格类看到他们,立刻凝声道,“张之相,与李率泰去联系一下陆天明,他就在南边,不会超过五十里。”
张之相还未说话,张世泽冷哼一声,“二叔不回去,有胆就杀了我们。”
德格类没有搭理他,继续对张之相道,“晚上我们过河,到兔毛河沟里驻扎,陆天明一定会出现,你作为联系人,带着李率泰,去告诉他,我们兄弟相信他的诚意了,但依旧不够,大汗一定会报复明朝,让他给我们留足够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