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总体还算顺利。
顺利的不太正常,校尉重新上马,麻杰也带了五百人,骑着缴获的战马跟随。
路上不时出现零散的无头尸体。
陆天明忧心北面的战事,不停驱马,但吭哧吭哧的声音越来越刺耳。
低头看一眼战马,让他心头一颤。
从来没有参与激烈的战斗,忽视了战马的体力问题。
战马身上全是汗,鼻孔两道粗粗的白气,嘴角一直流哈喇子,跑起来前后一颠一颠,越跑越慢。
回头看一眼骑军,包括麻杰所骑的战马也是吭哧吭哧有气无力的样子。
更倒霉的是,马背上的人也在强撑着,丝毫没有精气神。
全军在奔跑,但没任何锐气可言。
陆天明抬头看一眼太阳,都到午后了,人马一直在出力,没休息没饮水,再跑下去全废了。
“全军休息!”
陆天明大吼一声,勒马到山脚,从马背跳下来,铠甲沉重的质量惯性让他膝盖一软,踉踉跄跄才站稳。
太兴奋了,完全没察觉校尉早已脱力,一个个躺在山脚喘气。
人马全是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麻杰跑到他身边,“大人,我们没体力,去了也是累赘。”
陆天明点点头,调息中望一眼北面,语气沉重,“北面太安静了,这不太对,你想想出现了什么情况。”
“的确是不太对,属下才想明白,进入山谷的骑军大多是鞑靼降卒,骑射为主,他们晚上追杀察哈尔消耗了大部分体力,边军与他们接触后,很快筋疲力竭了,连射箭也有气无力。
难怪他们看起来并不强,我们占了大便宜。
阿济格带真虏核心全在河谷外面,河谷不能发挥真虏的优势,骑马也不能保证步兵的战力,那他不会深入河谷救援了,可能在山口列阵等待边军送上门。”
陆天明叹息一声,“是啊,十万人围攻筋疲力尽的七千人,刚才实在太简单了,当然没什么特别的危险。
校尉的铠甲是从两镇武库收集而来,只有五百套,他们就是重步兵,你看看他们和战马,跑了一上午,此刻有心无力,全废了。
阿济格所带的真虏全是重步兵,强大的战力不在马背,而在下马结阵,就像我们刚才一样,重步兵结阵完全可以硬抗轻骑冲击。
我们要吃一堑长一智啊,那三千人碰不得,打败他们只能到草原放风筝消耗。无论是在平地还是山地,没有火器,我们现在没有吃下他们的实力。”
麻杰连连点头,“大人眼光敏锐,言之有理,那北面对逃兵的绞杀就结束了,他们应该在与阿济格对峙。”
对峙?
陆天明不太信,一切要看北面几人的临场判断,他们有四万人,很可能狂妄围杀阿济格。
战力悬殊之下,数量没有任何意义,十万流贼被曹文诏两千人撵杀,那阿济格完全有能力反杀,阻挡他们的只有体力。
陆天明喘了一会,越发焦急,站起来凝声道,“记住了,以后不要设立这么大的战场,战力若没有质量,只靠数量永远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挑几匹体力好的马,我们轻装去阻止,披甲完全跑不动,会自己把自己累死。”
麻杰去挑马,山谷中突然传来轰隆声,校尉马上挣扎起来结阵,让陆天明向山坡上退去。
一队骑军从前面拐弯处出现,陆天明一眼看到张世泽。
小小公爷有点着急,看到陆天明松了口气,跳下马到身边快速汇报战况。
“逃回北面的骑军被边军两万弓箭手射死了,恭顺侯的骑军也跑不动了。
阿济格堵死了兔儿沟出口,曹鼎蛟带三千人去冲阵,一个照面就死了一千多人,察哈尔骑军吓得败退二十里才站住脚。
麻英带两个卫去接触了一下,东虏皮甲里面有铁甲,弓箭对他们无用,边军同样一个照面死了两千人。
现在仓皇退回山顶,麻英、杜文焕、张宗衡、陈奇瑜各带一万人守着四座孤山,但不是我们包围他们,是他们把边军困在山上了,若下山必定会被撵杀。”
陆天明差点喷一口血,还真的是对峙。
只是这对峙太丢人了。
“曹变蛟呢?为何还没有出现?”
“他们已经到一个时辰了,在山谷外二十里,曹家兄弟现在合兵了,但也无法冲阵,强行冲阵无异自戕,曹变蛟没法决定,在等钦差的军令。”
陆天明深吸一口气,“我们一直在与披甲人作战,真正的旗丁并不多,你带的这些马有没有体力?本官得去战场。”
“西侧没有大规模接触,战马休息过了,可以带你到北面,但我们也不能靠近,没必要把对方逼入绝地。”
陆天明点点头,下令校尉挑一百人,其余人跟着麻杰原地休息饮马,赶快恢复体力。
张世泽带的这一千京营和鞑靼人混合队伍体力都在,他们可以保证各部之间的通讯。
两刻钟后,骑军经过一处战场,上千骑军和战马身上插满弓箭,地下的箭矢如同草丛一样密密麻麻。
这是延绥边军箭阵的效果,需要绝对的地利。
再次奔马半个时辰,张世泽带他从一处沟壑绕到西侧,登上一座山头。
向北望去,方圆十里山顶全是边军。
距离他们大约五里,阿济格靠的很近,一千人静静站在河谷,另外两千人分开占据两个小山头。
旗丁果然与众不同,他们个个雄壮粗犷,野人一般,丝毫没有胆怯,拎着长刀,露出胸前明亮的铠甲,对山顶的边军充满讥讽。
巴牙喇,女真最精锐的士兵。
抛开立场,这才是战士。
三个小阵与四个大阵对峙,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他们没有去进攻边军,也不想去进攻。
一是人少,二是延绥边军弓箭实在太多了,占据地利之后,遮天蔽日的弓箭不需要讲究准头,阿济格也死不起人了。
四面进攻,等于四面防御。
非常强势,又极度被动的阵型,战场上很少看到的景象。
望远镜里看到丘陵边缘结阵的曹家兄弟,陆天明衡量了一下距离,一眼看出战斗脱离了拼杀本身。
扭头对张世泽道,“你看出阿济格想做什么了吗?”
张世泽怔怔摇头,一脸纳闷道,“刚才不是这样子,阿济格现在看起来也不想打,倒像他劫持了边军,在等待我们回应,他想得到别的东西,目的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