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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瘦男子明显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收敛神色,指了指先进来的四人,“他们是假衙役。”

又指了指壮汉,“他是假赌客。都是千门中人。”

那先进来的四个衙役,其实是千门下八将中的撞将,特意在庄家处于劣势无法扭转时,假扮成官府之人进行搅扰。

如今被人当着真衙役的面拆穿,一时无措,手脚都没处摆。

梁上老者跳下来,“是我报的官。”

老者便是秦葵。

干瘦男子则是他带来的八人之一,绰号千手赌仙,赌坊小伎俩和千门下八将的行事方式,根本逃不出他的眼。

若有人眼尖,定会注意到,此人长袖之下的左手缺了两指,右手拇指只有半截。

他擅赌,赌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被追杀流落差点丧命,幸得鹿峰寨收留,才侥幸活下来,此后痛改前非,戒掉赌心。

这一回入局,驾轻就熟,将对方扰得毫无章法。

赌坊设赌局,只有两种情况会被府衙关注:出人命和耍骗术。

人命这种幌子,鹿峰寨不会挑起,那便只能逼迫对方使出骗术了。

千门下八将已逮其二,府衙还能治不了这处赌坊?

更何况,背后还有世子妃的一道令呢!

当方知雨得知程家陶庄之人暗建密道通往淮王府果园,内心便隐隐不安。

由此推想,连谢霖贵这样的人都要寻求程家回话,那尚未投效自己的管事会不会也想得到程家指点?

管事们聚集的赌坊乃程家产业,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也就是这里。

于是她让杏儿给秦葵传话,请鹿峰寨混入赌坊查探,若有异,则控住其中重要之人。

与王府护卫不同,鹿峰寨众人的习性更接近市井小民,更能融入赌坊氛围,但又守着一分底线,不会随意害人命,方知雨才放心让他们去。

秦葵不是世子妃下属,自然不需完全按其想法行事,在发现赌坊藏了千门中人,密室门无法进入的时候,他直接去报了官。

当然了,是以世子妃的名义报官,谁敢不作为!

衙役们见了秦葵,不作他想,立刻将赌坊里的人全部押住,甚至还撬开密室大门,将里头忙乱掩藏物品的人全部捉拿。

这一晚,常胜赌坊被清扫一空,一个人也未留。

***

翌日清晨,大雨倾盆。

方知雨接连收到了几道消息。

其一,便是那个从密道逃入果园的人……抓到了。

此人乃程家陶庄管事,被抓时怀里还揣着一封信——一封打算送往麓州程府的密信。

信中所提内容很简单,除了询问太妃何时反击,就是替谢霖贵表忠心。

再者便有一个意外惊喜——谢霖贵的继室,竟然是尹姨娘曾经的丫鬟,一直都在将湖县府衙的密事偷偷传回去!

方知雨当机立断,让人去谢家将此人拿下。

谢霖贵是湖县县丞,没有抓住对方为官不仁或贪墨徇私的把柄前,没法动他,只能从他的继妻下手。

其二,则是常胜赌坊被一锅端,搜出毒药若干。

经赌坊掌柜的手下坦白,其中两小瓶是给世子妃准备的。

对此,方知雨喜不自胜,因为终于有借口为难程家了!

她让人将赌坊掌柜欲对她下毒的消息传扬开,也不急于一时,就等着更多的人向程家递话,让他们自己找来。

至于鱼庄的三个管事,直接押回淮王府,交予淮王处置。

她好不容易立了威,得了名声,可不想因沾染鲜血前功尽弃。

最后一条消息,则是谢昭主动上报。

今日天还未亮,雨色正浓,谢昭便开了后门偷偷往外跑,许是仓惶,没跑多远就跌倒了。

木家兄弟安排的暗卫现身相助,他却拽着对方手臂,急切道:“请立刻转告世子妃,她身边有鬼!”

***

昨日,谢昭、谢彰与龚嬷嬷甚是欢愉。

稍晚时候回到家,父亲支走谢彰,没有问询任何母子情深,只问他在闲置庄子里与世子妃所谈何事。

谢昭没有讲实话,只谎称自己将如何恢复庄子的设想告诉了世子妃。

但父亲的问话却令他百般不解,一夜反复入梦,最后一梦惊醒之时,突然明白了过来。

父亲不知昨日世子妃与他在庄子内讲了何事,但却知道前日在庄子大门外的谈话内容!

难道前日……有人出卖世子妃?

谢昭想通此事,匆匆穿了衣裳向外奔,大雨冲刷着双眸,遮掩了他的泪和慌乱。

就在他犹豫是“大义灭亲”,还是“徇情枉法”的时候,脚下不稳摔了一跤,世子妃的暗卫扶了他一把。

他在那一刻选择了母亲,以及正道。

***

而这一切,都在方知雨的预料之中。

谢昭与龚嬷嬷相认那日,谢霖贵只是让他制造与方知雨的见面机会,却没有问起在别涧生大门外发生的任何事。

这足以说明,他知道当时的情况!

于是方知雨特意带谢昭故地重游,却只让其中二十个护卫跟在近处。

如今的结果证明,有问题是当时留在外围的另外二十人!

方知雨让木家兄弟暗中调查,尽快查明何人有异心。

***

同一时刻的麓州城,雨色遮掩了天色,数丈之外人影迷蒙。

一道身影从程家二房的屋檐掉落,瘸拐着奔在大街上,来到淮王府东门。

“开门!快开门!”敲门声急切又凌乱,伴着一道哭泣的声响:“我是二姑娘,我是淮王二女儿!快开门!”

门房听见呼喊却不敢开,直接报去了最近的世子府。

宋筠得了报,匆匆披衣,冒雨赶往东门。

门一开,宋湘淇便跌撞而来。

宋筠右臂一抬,将其拦住,“父王让你在程家受教,还是回去吧。”

“不!”宋湘淇极不甘心,泪水滚滚:“我不要去程府,我是淮王女儿,是郡主!怎能跟那些人等同?”

宋筠叹气:“这便是你还未想明白了。”

“不需要想明白!兄长你不让我回家,我就满大街叫嚣,让所有人都知道,淮王不管女儿死活,世子只听世子妃的话!”

不提“世子妃”还好,一提,宋筠就心口疼。

——好想他的小家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