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众人连身称是,又一次致歉。
东凌则和石头一起追着前头的马队跑走了。
火灾缘由当场就已明了,是麓州知州的小孙子偷了香炉玩,不小心点燃自己衣衫,因风势过猛,一发不可收拾。
那罪魁小娃毁了半边身子,就算能活下来,后半辈子也必是丑陋之人,活该了。
但那些乞丐……如何进入二房和三房之间的湖泊,又如何在那么多人之中盯上了世子妃?
事毕之后,又为何全部死去?毫无头绪!
程家上下惶惶难安,查不清楚这些,三日后如何交差?
***
连程家都发现了端倪,方知雨更不可能毫不怀疑。
只是她在湖水中泡了泡,发起高热,整个人忽热忽冷,昏昏沉沉。
快马飞奔只片刻,出了程府地界,宋筠便放慢脚步,护着怀中人,怕她不舒坦。
方知雨双臂一环将他抱住,指尖微微异样,抽回来一看,居然有血!
“你……”脑子瞬间清醒,“受伤了?”
她这才瞧清楚,宋筠的唇惨白,双眸带着血丝,眼中全是疲惫。
“没事。”但他强打精神,强颜欢笑:“小伤而已。只是骑马太快,伤口又撕裂了而已。”
“你骗我。”方知雨很不开心。
十三骗她,宋筠也骗她,虽然都是为她好,可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宋筠将她往怀里按了按,“我去得急,没有让人先送消息。结果守山门的人以为我们是官兵,放了冷箭。”
方知雨瘪嘴,眼神之中带着深深的泪色。
“真的是小伤!”宋筠语气轻快,不想让她担心,“我现在能再耍两套刀法不带喘气!”
方知雨把头靠在他颈窝,轻轻“哼”了一声。
实在太累,可这怀又实在舒坦,不知不觉安心睡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烛。
她微微侧头,瞧见旁边比自己睡得还沉的人。
眼下一片青黑……证明他这几日过得并不好,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鼻子里闯进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方知雨这才发现宋筠是侧卧,想起自己手触到的地方,明白伤口应该在他右后背。
悄悄撑起身体,她探头往后瞧,冷不防就被那人拉拽进怀,双腿一绞,将她控住。
方知雨抬眸,瞧见闭眼的人居然露出一副委屈且难过的模样。
“怎么这副样子?”她没想明白,被哄骗的是自己,该生气也应该是自己吧。
“我不开心。”宋筠没有睁眼,嘴噘得挺明显。
“我没护在你身边。”
方知雨双臂撑在他胸口,保持距离,怕触到他的伤,“这个我不怪你。”
“我应该早些回来。”
“这个我也不计较。”
宋筠:“……”
方知雨:“可是受伤了不告诉我,就让我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利。”
换她不开心了。
宋筠依旧没睁眼,只是嗔道:“伤口疼。要一个抱。”
“不抱。”
方知雨依旧撑着手臂,不与他靠近……
“伤了就好好养伤!”
宋筠:“许得益都能抱你。”
方知雨脑子一抽,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她当时在湖中游动,寒凉刺骨,脑子却保持着清醒。
许得益是拽着手将她拎上去的,哪里抱了?
宋筠噗嗤一笑:“逗你的。”
方知雨掐了他手臂一把,“少讲这种话,别人会当真的。”
宋筠终于睁开沉着的眸子,眼里依旧有红血丝,神色却相当凝重,“你听我讲,莫要激动。”
没等方知雨迟钝的思绪转过弯,宋筠已经道:“外头在传,许副统领为了救你,抱你出水,越了雷池。”
“谣言!”方知雨立刻就想跳到外头痛骂三声。
宋筠却忙将她按倒,终于得偿所愿地圈进怀中。
“我自然知道。事实上,木骧和木骖已经入水准备救你和十三了,许得益只比他们快了一息。所以他们瞧见了真实情况。”
那就好……旁人如何她都不在乎,就怕这小气鬼又平白吃醋。
宋筠:“你猜,他们还瞧见了什么?”
方知雨高热未退,没法思考,只摇摇头。
宋筠放低声音:“许得益进入程家府宅的路径,与那些乞丐一样。”
对!还有那些乞丐!
方知雨撑着眼皮问道:“乞丐怎么回事?我看他们当时的状态,比小癫子发癫的时候还要狂。”
宋筠拍拍她背,“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剩下的我们待会儿再细讲。”
方知雨不想多费心神,很听话地起身。
宋筠打了个响指……没人应。
他讪讪一笑:“忘了。暗卫都安排出去了。”
他只能自己起身,走到窗前喊人。
当他背身过去,方知雨瞧见那背上的一块红晕。
……伤根本没好,血根本没止住!
宋筠一转头,就注意到一汪泪眼,立刻察觉暴露了伤势。
“好了好了,我坦白。”
他坐回床边,“这一程很顺利。虽然鹿峰寨看守山门的人真把我们当做官兵放了冷箭,但没伤到我。他们爽快接受提议,只要了两笔跑路费。”
“我实在想你,连夜回程,路上……”他顿了顿,抹掉方知雨眼角滑落的泪,“看,我不讲吧,你不高兴,讲了你又难过。”
方知雨狠狠摇头,闭目之时,泪水滚滚而下。
宋筠捧起她脸,沿着眼角一寸寸吻,想把它们吻干,可泪如决堤之水,越来越汹涌。
最后“哇”一声,小家伙破了心防,扑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哭得石头和杏儿根本不敢入内。
宋筠一边轻拍她背,一边哭笑不得,“我遇见了高手。其中一个的身形和外貌,与你在九和县县丞金库里遇见的那人极其相似。”
“嗝儿”一下,哭声戛然而止。
方知雨被引开思绪,露出担忧神色:“抓住了没?”
“没。打输了。”宋筠道:“不然怎么受的伤?”
方知雨瞪他一眼,“所以你那日让暗卫传话回来,根本不是细节未定,而是受伤不便归?”
宋筠笑笑,不置可否,用袖角将她的小花脸擦干净,仔仔细细的,不留任何痕迹。
“那时我若归来,你会哭得比现在还惨。”
话语里遮掩的信息是……他当时伤得很重。
方知雨小嘴一瘪,又起了泪意。
宋筠又亲又抱,诓了好一阵才把人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