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俏儿仍旧不管不顾直接冲进主院。
护卫都是男子,不敢有任何接触,只一边挡一边追!
内监和丫鬟们却被她带来的婆子推到左右。
可当她闯进主院,十三和青鸳齐齐现身,一个扭手臂,一个掐肩头,立时令她动弹不得。
“世子妃!你出来!”
方知雨虽然在主屋里,却一直站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可……喊我出去我就出去?那你不是占了上风么?
方知雨扬眉,立定原地,一言不发。
程俏儿果然是个沉静不了的人,想都没多想,就吼道:“你凭何对太妃不敬?太妃都被你气得不吃饭了!你还不去侍奉左右?”
“你……”方知雨终于开口:“去探望过太妃了?”
程俏儿一滞:“还没。”
方知雨对青鸳和十三点点头,“放开程姑娘。”
然后对杏儿道:“给程姑娘带路,让她去解语坞给太妃请安。”
顿了顿,“罢了。我也一起去。”
这是唱的哪一出?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
宋筠急着跳出来,瞧见紫葡萄一脸兴奋,抬袖挡脸,另一只手揪住方知雨袖角,“别去!祖母就是为了逼你去服软才出此下策。”
“我不去就算了?”方知雨嗤笑一声:“如果我一直不去,流言很快就会转换方向,斥责我不尊不敬了。”
宋筠从袖口缝隙里瞥了眼程俏儿,满眼紫得哟……
“我陪你一起。”
不就是紫葡萄嘛,还能让葡萄砸死不成?
……葡萄不会砸死他,却会用眼睛盯死他。
前往解语坞的上,宋筠畏缩得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娘子,挽着方知雨胳膊,左躲右避。
与方知雨器宇轩昂的姿态,与程俏儿眼带娇羞偷偷瞧他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解语坞,方知雨让人先入内通禀,得了准,才带着程俏儿入内。
刚走到太妃主屋正厅门口,一个汤盅就摔了出来,正砸在方知雨脚前。
她反应极快,让开了脚,结果那油亮亮的汤,就撒在了程俏儿绣鞋的葡萄藤上。
程俏儿露出一抹心疼,但也只一瞬,就要扑进去哭。
哭声刚到嗓子眼,就听得里头骂开了。
骂王妃不孝,骂世子妃盼着她死,骂王妃和世子妃是狐狸精,勾了她儿子和孙子的魂。
程俏儿想哭的心情立刻就被吓回去了,眨巴眨巴眼……太妃怎么挺中气十足的?
方知雨做了个“请”的手势,程俏儿连连摇头,“于理不合,世子妃该走前面。”
方知雨笑了笑,挽着宋筠胳膊,掀开厚重帐帘入内。
程俏儿发现,是世子妃自己动手掀的,左右婆子丫鬟动也没动一下,脖子还扬着,目中无人的样子。
她打了个寒颤,也自己掀厚帘……又沉又潮,世子妃怎么下得去手?
程府里的庶出小孙女们都不会被如此怠慢,为何太妃跟前的人不把世子和世子妃当主子?
重要的是,世子妃怎么忍得了?
她好不容易掀开一条缝挤进去,眼前突然闪过无数条星光……
茶杯、茶壶、瓷碗、白花花亮晶晶飞过来。
几个砸在世子背上,几个敲中她肩头……世子妃好好的被世子护住了。
太妃还在有气无力地骂着,只有齐嬷嬷瞧见了程俏儿,发现她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那般准备抱头。
“俏儿姑娘!”
程俏儿傻乎乎挤出一个笑,给太妃请安。
太妃瞧见到她突然就委屈起来,“瞧瞧!瞧瞧!俏儿都知道心疼我,我的亲孙儿却想饿死我!”
“太妃,我们给您送了糕点的。”方知雨悠悠一句,把太妃的哭诉给抵了回去。
就在太妃想继续咒骂的一瞬,方知雨主动上前,主动布菜。
“请太妃用膳。”
宋筠惊得手足无措,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举动!
一瞬之后,他忙道:“请祖母用膳。”
“不吃!你不让我孙儿纳妾,不让我淮王府开枝散叶,我就饿死,去跟太祖皇帝,跟先定国公告状!”
太妃怒而起身,抓起又一个碗,对准方知雨额头……
“太妃!”是程俏儿发出了惊叫。
抬手接住那个碗,“这不行。这会砸坏人的,大过年的不好见血的。”
商贾之家的女子,最见不得过年过节有血光!
太妃蔑她一眼:你哪边的?
程俏儿可没想那么多,把碗放回桌,想了想不放心,推到离太妃更远的地方。
方知雨瞧着这一幕,嘴角勾了一勾,终于正眼仔细观察起程俏儿来。
小家碧玉,灵动活泼,最重要是……心不坏。
若换做宋湘淇,或是秦悦容,巴不得那一下砸得她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煽风点火摇旗呐喊。
可程俏儿居然真的担心太妃砸伤人,不限于砸伤的是谁,就是不想见血。
太妃被程俏儿一打岔,骂人的气势落了几分,再想提起来……又饿得慌。
糕点只能稍微垫一垫,是真的吃不饱啊!
就在这时,晴风阁又送了汤来。
“罢了罢了,瞧在俏儿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
太妃自己给自己台阶,在饿了一夜外加一上午之后,终于用膳了。
等太妃用完膳,方知雨等人退走。
一出解语坞,程俏儿就拍着心口:“吓死了,吓死我了!”
方知雨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锦帕,假模假样抹泪:“你可不知道,挨打跪地都是家常便饭,更别说心情不好就指着鼻子骂了。”
程俏儿一听愣住了。
方知雨却突然拉住她手,“我是世子妃,都被这样对待。你可知淮王府里的妾室如何?”
程俏儿恍惚着摇摇头。
方知雨道:“淮王的妾室,有被关在院子里十年不得出的;有被送到姑子庙住了十年地窖的;稍微好些的,都不能在晨间去问安。就连程夫人,你家二房那位,现在还被禁足呢。”
程俏儿倒吸一口凉气,本想抽走的手,不知怎的就失了勇气。
她缩着脖子问:“那……那……你……”
方知雨捏着程俏儿的手,放到自己耳后,“这里,就是太妃用拐杖打的,到现在还没好全呢。”
“就连她的亲孙女——怀心郡主,小时候都被送到道观受了几年罪。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俏儿摇头,猛猛咽了口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