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之所以赔笑脸,是发现方知雨已经气得要抬小脚脚了!
她哪能不气!
在程府宅门口遭到程家女子诋毁,那股气只不过是涓涓细流,因为她没把那些小东西看进眼里。
在太妃当着外人给她下面子的时候,那股气已经汇成一条小溪,可她摆出隐忍大度的姿态,只为了让嘲讽声浪落到太妃头上。
在太妃与程思珺你一句我一句,想让她松口给宋筠纳妾的时候,那股气已经聚成河流,奔涌不休。
当时只反驳了几句,本质是为给整个淮王府留脸面。
可……她现在才知晓,程府破岁之宴,竟然是一场调虎离山计!
调走她这头“母老虎”,程家爱慕宋筠的小东西就可以找上门来!
想到这一点,那些恼意就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惊涛骇浪,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淹了。
“来人!”方知雨盯着地上哭得满脸脏兮兮,整个人傻乎乎的程俏儿,“程氏有女,不分尊卑,不敬世子妃,笞腿十下,赶出府去!”
“诶?”程俏儿一脸不可置信,“你凭什么打我?还打我腿?”
方知雨本已转身,听闻此言,回过头来,“让你好好修养,免得动不动往世子身边凑。看来……应该打你的嘴。”
“不不!你还是打我腿吧。嘴要留着吃饭。”她泪眼汪汪,双眸带着委屈,“不吃东西我会饿死的。”
方知雨:“……”
这小东西脑子是不是有点……
她终究没让青鸳下狠手,只是找了根树枝,假模假样敲了敲,只要最终结果传出去是程家丢了脸就行。
紫葡萄被敲懵了——也不疼啊,跟挠痒痒一样。
然后恍恍惚惚的,被自己两个丫鬟拥着离开。
临出主院前,她回头喊了一声:“世子你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我一定救你出苦海!”
她觉得,世子妃就是世子的苦!
宋筠:你还不如不喊这一句话!
一张脸,果然就对上一双冷眼。
“这不能怪我!”他立刻指天发誓:“不信你问十三!我都没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敢承认,自己窝囊得想要翻窗逃走。
毫无意外,方知雨的白眼再次降临。
“世子眼睛是不是不太好?那位程家女,天姿国色,妖娆动人,又一片深情……您不喜欢?”
她唤他“世子”,还用“您”这个字……疏离了,疏离了!
宋筠急急摇头:“她有颗唇下痣。”
方知雨恼色不减:“那不正好?旺夫又旺子。”
宋筠耷拉下头,委屈起来,“你能想象一串紫葡萄上长了一颗黑点是什么感觉么?”
“紫葡萄?”方知雨略一回忆,这才发现那抹身影的确是紫色,裙摆和袄子都绣着葡萄!
而宋筠还在委屈,“重点是,偏偏只有一颗痣……不对称啊!”
“……”方知雨脑子顿了顿。
她回想起来,宋筠最开初给她挑首饰也是一对对的,帮她戴上头,也必是左右对称!
还不止!
给她的银票都是双数张,双数总额!
吻她脸颊的时候,也必是左右均沾!
他这人……对双数和对称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执着!
但,紫葡萄上长两个黑点,还在唇下对称,也不怎么好吧。
方知雨不轻不重的白了宋筠一眼,不再继续强调程俏儿,因为她的脑子也被紫色侵扰。
转而,她问起另一个人,“秦悦容呢?没有唇下痣,也没有美人痣,人家还喜欢在眉心点花钿,长得也娇俏动人。你不喜欢?”
“谁?”宋筠眼底出现深深的犹疑,“秦家的?”
方知雨见着他的神色,有些不信,但那真挚的模样又不像装的。
宋筠忙又发誓:“老天爷替我作证!我真不记得!程家一共四房,孙辈有女十余人,可你知道秦予莘有几个女儿吗?”
“二十几个!最年长的十九岁,最年幼的才半岁!”
方知雨淡淡丢去一个眼神:你就编吧。
宋筠道:“我没骗你!我卧床养病没多久,秦家就派人下帖,要为小女儿办满月宴,这一算是不是刚半岁!”
他发现方知雨眼底还是包着深深的不相信,急得都要学她跳脚。
“要是那二十几个女子一排排站你面前,再好看也会把你看吐了,再国色天香你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方知雨一想,也是,都是秦予莘的女儿,长来长去都会有些相似。
眼见方知雨深情稍微缓和,宋筠贴上去,声音婉转委屈,“不要迁怒于我了,她们也闹得我头疼。”
方知雨也不是真的气这两个女人,她气的是太妃有意设局,淮王还帮了忙!
不管淮王有心还是无意,他的所作所为都令方知雨不齿。
下令让程思珺禁足的是他,几次三番推翻自己命令的也是他!
察觉太妃并未独善其身的是他,一次次容忍退让,想要“母慈子孝”的也是他!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苦了王妃,损了宋筠利益,害了方知雨声望的基础之上。
思索良久,方知雨突然坚定了自己的野心。
夺权掌权,在获得足够权利和声威之后,定要把天翻过来,不止淮王府,而是整个淮南!
就在她将气恼的源头定在淮王头上时,淮王来了。
一进世子府主院,就拉长着脸。
瞧见方知雨的第一眼,就从鼻孔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大过年的,世子妃闹成这样,让我淮王府情何以堪?”
方知雨当着淮王的面,翻了个深深的白眼,转身进屋去了。
“你……”一口气憋在淮王心口,后话都给憋了回去。
宋筠忙上前给淮王请安,“父王,知雨刚在程家被人下了面子,回来就瞧见程俏玩了个声东击西……您多多担待。”
淮王蔑了眼不争气的儿子。
换做别家,媳妇敢给公爹脸色,做儿子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他儿子倒好,胳膊肘一直向媳妇拐!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淮王还是有些过不去,“世子妃还是应该大度些,就算不让你纳妾,也该对程家女眷客气些。”
在屋子里听见这话的方知雨,狠狠跺了跺脚。
程家是吧?迟早全部端了!
秦家是吧?终归一报还一报!
等她站到足够高的位置……哼哼!
淮王被晾在院子里,听见两声哼哼,心都抽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