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听了,心底没有波澜。
倒不是认可这规矩,而是认可“非要事”三字。
本来嘛,她跟程家又不熟识,新铺子开张跟她有多大关系?
从正门浩浩荡荡的,还真像给人面子。
于是她很平静地让那妇人带路。
到了东侧门才知,程思珺和宋湘淇与太妃同车!
她们三人坐着宽敞崭新的大马车,而方知雨,却要去后头挤那个堆了礼物的小马车。
意料之中!
可太妃没有带上宋清溪和宋简,就更有意思了。
已经获封的郡王和郡主,居然没有程家二房庶女重要?
方知雨正想着,就听太妃在马车里头,幽幽道:“世子妃好大的架子,让所有人都等你!”
刻意提高了音量,想给她脸色。
程思珺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太妃息怒。世子妃入府不久,应该还找不清路。改日,妾寻个嬷嬷,给世子妃带带路,认认院子。”
还没真正解了禁足,就犯了老毛病?
方知雨扯扯嘴角,小脾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正犹豫是出拳还是出脚,亦或直接出口……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飞快驶来。
东凌跑在后头,气喘吁吁。
“世子妃赎罪,小的迟来一步。”他跑到近前,给太妃请安,才道:“淮王令,世子妃前往程府参宴,是淮王府的脸面,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马车是最好的,马车里的陈设也是最好的,就连车辕都崭崭新新,车轮擦洗得亮晶晶!
淮王未必有这心,定是宋筠做的安排。
方知雨内心愉悦,脸上挂了笑颜,那些气恼和小脾气,以及差点抬起来的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听得马车之中传来太妃怒戳车底的拐杖声,方知雨道对侍奉随驾之人道:“用心一些,招子也放亮一些,若太妃马车底掉了,可有你们好受。”
随行众人:“……”
太妃在里头,捏着拐杖,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
程思珺和宋湘淇殷切的讨好声不绝于耳。
淮王府的车队就这样前往程府。
东凌没有离去,跟在左右。
方知雨掀开马车帘,问他,“真是淮王让你来的?”
东凌傻笑:“东总管的意思,不就是淮王的意思?世子的想法,不就是世子妃的想法?”
明白了,这是宋筠和东升合计之后的结果,没淮王半点事。
但东凌没走,似乎另有安排。
她又问:“那你……”
东凌那张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腼腆:“若非石头脚伤未愈,这好差事还轮不到我呢。”
有些答非所问,却坐实了方知雨的猜测。
她也不再多问,反正今日太妃一定不会让她好过,而她,也不会让所有人舒坦。
程府的宴,极其壮观。
四房分宅未分家,桌子从大房宅院一直铺陈到四房宅院,从前院,到花厅,再到主院,甚至于后罩房,都摆满了席,按道贺者身份高低安排座位。
程老夫人比太妃年长十岁左右,已至耄耋,听了来报,颤着金莲步,被人扶着出来与太妃见礼。
太妃自然高兴。
淮南地界里,最令她舒心的就是这位程老夫人了,会讲话,还懂事。
这不,一迎上来,就夸她身子硬朗,鹤发童颜。
方知雨静默在后……一个都不认识,就都不想讲话。
可她不愿招惹,自有人招惹她。
“这就是世子妃啊?长得不怎么样嘛。”
“穿的这叫什么?厚氅捂得严严实实,一身清灰,好晦气!”
“居然都不配多少首饰,显得小家子气。”
“就是!我们程家破岁大喜的日子,居然打扮得像个下堂妻,真是不给面子。”
“世子妃而已,又不是王妃,更不是太妃,哪里来的高贵?”
尚未抬脚上阶梯的方知雨,将这些议论听了个清清楚楚。
要知道,程府正门前人来人往,锣鼓喧天,就这样都能让她听清,这些人可真是大声密谋,煞费苦心啊!
方知雨抬眸,左左右右数个女子的目光投过来,有些人面带鄙夷,有些人躲闪不悦,有些人直接与她对视,目光里全是审视。
这些女子还真有些相似,一看就能分辨出……都是程家人。
真是好恢宏的一出戏,为了给她下马威,居然在程府门前,当众议论?
定了定神,方知雨伸开手臂。
杏儿立刻便懂,忙叫了青鸳,一左一右,帮她脱下厚氅,整理衣衫。
而这一刻,不论是程家人,还是程府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都瞧见了一抹亮丽色彩。
一片青色,给冬日的萧索添了几分澄净。
玉带、牙笏,云霞凤纹,做工精致,缀满珍珠。
竟是……青色霞帔。
程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不似官贵人家,非得让女子做深宅闺秀,也不排斥她们抛头露面。
可今日,这些女儿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十个都比不上世子妃一人!
因为世子妃穿的,是正式场合才可以上身的礼服,仅次于祭祀和大婚。
程家女儿不是有没有钱置办,而是有没有资格穿。
这一比较,无论是气质还是容颜,方知雨都成为万千目光聚集的焦点。
哗然赞颂之声中,世子妃莲步款款上得台阶,目光没有半分怯懦,就盯着门口迎客的众人。
“我代淮王和世子过府赴宴,没想到门还没进,就被嘲讽了。”
程老夫人面色瞬变。
大老爷忙带了人上前致歉。
方知雨冷哼一声,没接他们的道歉,看向一旁的女子们。
“其一,我是世子妃,我能来,是你们天大的荣耀。”
“其二,我今日佩戴的首饰,乃太后赏赐,没眼光倒也罢了,大过年的找死……你们也是头一遭。”
她今日佩了太后所赐之物,只是为了行动轻便,只戴了一部分。
但那各色珠宝,依旧亮眼!
程家众人一听,又是一番惶恐。
方知雨却道:“程老夫人,程家掌家,若是女儿教导不好,口出不逊,也是会招来祸端的。”
程老夫人连连称是,又携全家致歉,更是勒令一众未出阁的姑娘们跪地求请原谅。
太妃在旁听着方知雨左一句右一句,越过她教导别人怎么管教女儿,气得脸时青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