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中以一种剧烈的速度跳动着,直觉告诉蔺寒枝,他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多年的痛苦和忍耐,就藏在那似乎一触即达的背后。
祁故与苗玥知晓他的一切,此刻自然也为他激动。
“知道真相后,不许瞒着我。”祁故指尖用力,更紧地与蔺寒枝十指相握。
他能感觉到蔺寒枝始终没有真正地放松下来。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朵终究会飘走的蒲公英,最后会被事件的真相与真相背后的对手吹拂着逝去。
但祁故不愿他是一朵蒲公英,所以他要做蒲公英绒毛之外的玻璃罩,他想替他挡住那些疾风骤雨,一路同行。
蔺寒枝眼神中闪过些许迷惘,闪躲,那是想要转移话题的表现,但祁故从来不要模棱两可的答案,他语气凝重,带着种非得到一个答案不可的坚持:“说话。”
“别忘了,我们还有同生共死符。”祁故压低声音,吐息声温热喷洒在蔺寒枝颈侧。
蔺寒枝没忘。
他一点也不敢忘。
桃花眼中的迷惘逐渐变得坚定下来像是下了某种孤勇的决心,他字句清晰,同样以气声回应说:“会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而后,蔺寒枝重新站直身体,却在嘴唇与祁故颈侧拉开距离的瞬间,以口型说了三个字。
因为处于摄像死角,无人机并未能将这三个字准确收录。
【不是,怎么又说上悄悄话了,倒是让我听一耳朵啊!】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买一个能听得见悄悄话的手机!】
【我还要买一个能看见他俩亲给我看的手机】
【总感觉不会这么巧合,毕竟吱吱是大佬,那他爹应该也是差不到哪里去,会来到岷地多半不简单】
【+1】
【说起来吱吱这么好看,他的爸妈应该也是美人帅哥吧】
【他们家族企业挺有名的,以前好像是蔺家旁支负责经营,但听说后来就回到了主支手里了,难道是什么权力斗争之类?】
【嘶,你们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新闻,还是在报纸上看的,说的是别墅区意外起火,有一户蔺姓家族除了一个孩子外全员覆灭,现场非常惨烈什么的,运送尸体的车来来回回拉了好多趟才把尸体都运送出来】
【啊……】
【搜索完回来了,是真的,全家四十六口人都没了,很惨烈的一场大火】
【啊这,怎么听着像是遭了天谴的感觉?】
【张口就来?你家里人死光,我说你家是遭了天谴你乐意啊】
【我就是随口一提,这么应激干嘛】
【……+*&%&*】
在网友们一通身体力行的教育之下,那随口乱说的人终于被喷得闭麦了。
【心疼吱吱,他那时候还那么小,真不知道一个人要怎么熬,那么多亲近的家人一时之间就全部都没了,只剩下冰冷的尸体,如果是我真的会撑不住想要和他们一起离开】
【看吱吱一直那么笑眯眯的,我还以为他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吱吱真的好厉害啊,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坚持修行术法并且成为了苗姐和小孩哥的上司……真是令小孩哥羡慕的仕途】
【还好,现在吱吱有咕咕了,他们谁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而是可以携手同行的两个人!】
【谢谢你楼上,让我哈特软软,忽然就想到两只相互依偎着的小猫咪了,感觉吱吱是爱撒娇的漂亮大布偶,咕咕是面冷心暖的缅因】
【啊啊啊啊啊啊我愿意一生荤素搭配换他们永远美满!】
*
蔺寒枝情绪调节的能力一向厉害,很快便将不该显露的多余情绪悉数隐藏。
祁故依旧有些放心不下,便维持着与他十指相扣的姿势,问他:“还有要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让他们清醒了。”
这些亡灵醒来后,情绪势必十分激动,到时候再问问题,便不合适了。
蔺寒枝摇头。
祁故单手画符,金色光芒惹得对面的几只鬼纷纷睁大眼眸:“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故声线平稳,像是吹过稻田的一缕清风,将几只鬼心中的恐慌驱散几分:“别怕,只是想让你们轻松一些。”
几分钟后,金色符文落在渔船船头,金光从船头蔓延至整座渔船,自然也把几个渔民笼罩在其中。
渐渐的,渔民的眼神从困惑茫然逐渐变得狰狞痛苦起来,过去三十余年在海上漂泊,重复着出海死去复活的经历翻涌上来。
原来他们浑浑噩噩三十年间,都在经历着同一天,进行着一场永远无法返航的航行。
至于在他们口中的,爹娘媳妇准备好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和三牲卤肉也是永远吃不上的那一口。
泪水像是开了闸,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最大有三十多岁,最小也已经十八的一船渔民哭得像是无助的孩童,哭着他们的经历,也哭着家里永远等不到归人的家人。
这场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祁故等到他们略微平静下来,开口道:“我可以助你们入梦家人,再与他们道一次别,而那之后,你们就要前往海底归墟,等待投胎。”
渔民们被他的话语吸引得抬起头来,嗓音颤抖:“托梦?我们还能再和家人见一面?!”
自然是没有人不愿意的。
三十年的岁月,每一天对于归家的期盼悉数翻涌上来,层层累积,早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他们已经迫不及待。
祁故又道:“你们上一次轮回时还说,要带饼干回去的,别忘了。”
蔺寒枝不必他说,便从背包里拿出几条压缩饼干递过去。
渔民不停地道谢,而后才按照祁故的说法开始试图入梦。
现在是午睡时间,运气好的话,一次就能入梦成功。
不多时,就有渔民脸上流露出一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显然是已经入梦成功了。
几分钟后,他手里的饼干消失,鬼也醒来。
又是一通热泪盈眶,他激动地对着兄弟们说:“刚才我入了我媳妇的梦,她告诉我,她二十五年前带着和我的孩子改嫁了,新的男人对她们母女很好……真是太好了。”
“我啊,就怕她自己一个人硬撑,能有个人陪她一起走真是再好不过了。”
三十年前的环境,一个女人想带着孩子独自生存太难了。
渔民虽然失落,但也高兴,高兴于妻子女儿不必吃太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