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彦信有半个时辰的空闲,他出了宫门就向东北角而去,一直走了很久,才走到记忆中冷宫的位置。
越是靠近冷宫,人烟越稀少,感觉越荒凉,连路边的杂草都格外高些。
小太监有点不安,
“太子,这个地方不吉利,有很多冤魂,我们还是离开吧!”
彦信抬头看着高高的宫墙,没有理会胆小的小太监。
他沿着墙根向前走,走着走着,就听到里面传来笑闹声。
仿佛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彦信一怔,
“这里面住的不都是妃子吗?”
小太监来了宫中没多久,并不知道大家都讳莫如深的十九殿下彦白,也不知道他住在冷宫,所以也很奇怪,
“对呀,许是服侍的太监不守规矩,大声喧哗?”
彦信驻足,看到从墙里面伸出一棵杏树,上面结了不少果子,只不过果子还很青涩。
里面的笑闹声还在继续,
“哥舒志,接着!这个红了!”
“十九殿下,不要摘那么多吧?”
“吃不完回去泡酒,你好好兜着,不要磕碰坏了。”
彦信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他只知道有十八位公主姐姐,五个公主妹妹,他小声问身边的小太监,
“十九殿下?”
小太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回去打听打听。”
彦信没再说话,安静的站着倾听里面的声音。
彦白摘了一堆的青杏,挑了个红的,随意在身体上擦了一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结果被酸的面目扭曲。
勉强吞下去,彦白看着树下的哥舒志,心念电转,换了一副表情,又咬了一口杏子,脸上全是惊喜,
“哥舒志,特别甜,你吃一个!”
哥舒志衣服的下摆已经兜了十几个青杏,听了彦白的话,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却酸的牙都要掉了,
“哎呀!为什么我这个好酸!”
彦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傻子!骗你的,全都很酸。”
哥舒志……
墙外的彦信忍不住勾唇,仿佛也觉得有点儿快乐。
小太监忍不住小声提醒,
“太子,我们该回去了,洗漱的时间到了,万一回去晚了让皇上知道,又该责怪您了。”
彦信又站了片刻才离开,回去的路上脚步匆匆,越走越快。
他每天的时间有严格的规定,若是回去晚了又是一番麻烦。
终于紧赶慢赶,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了东宫。
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正等在这里,彦信气喘吁吁,大总管恭敬的提醒,
“太子殿下,时间刚好,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您快去洗漱吧。”
彦信皱了眉头看他,
“总管怎么过来了?父皇可是有什么交代?”
“并无,皇上让老奴来查一下是否有蚊子,是关心太子,怕您今晚又睡不好。”
彦信有些自嘲的笑了。
父皇担心的未必是他是否睡得好,而是担心明天是否会影响他的学习进度。
有时候,他想不明白自己出生的意义。
他仿佛出生就被套在一个套子里,没有半刻的空闲,透不过气,呼吸不得。
彦信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层层帐幔被关上,他又睁开了眼睛。
眼前闪现的是那棵杏树,耳边响起的是一直叫“哥舒志!哥舒志!”的愉快清朗声音。
哥舒志又是谁?
彦信这个晚上失眠了。
早上,他状似无意的问在他身边年纪大一些的老太监,
“十九殿下是谁?”
老太监正在帮他整理腰带的手一顿,四下看了一眼,小声说:
“哟,太子殿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您面前提起他?真是皮子紧了!”
彦信眉头微皱,
“怎么?在我面前,他提不得吗?”
彦信一旦严肃起来,还是十分具有气势的,老太监顿时有些战战兢兢,
“不是的,太子殿下,只因为十九殿下的母族犯了大罪,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不待见他,所以平时没有人敢提起他,恐惹皇上不痛快。”
彦信开口,
“你跟我说详细一点,到底怎么回事,以防我在父皇面前言语不当。”
老太监这才快速解释,
“十九殿下的母妃是贞妃,结果她哥哥勾结外族,意图谋反,这还了得?
皇上查出来之后,将他们满门抄斩,而贞妃一下子就疯了,之后就被打入冷宫。
可是没想到,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也就是十九殿下。
但是皇上当时怒气未消,交代不许十九殿下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十九殿下在冷宫出生,在冷宫长大,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上。
他的存在几乎成了宫里的禁忌,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太子您之前才不知道他。
彦信这才明白原委,但他却有些不解,也有点替十九殿下委屈,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太监回忆,
“说来也巧了,他与太子殿下是同年所生,好像时间也差不多,今年应该也是十五岁,叫彦白,但他既然是十九殿下,排行比您小,应该是比太子您晚出生几天。”
彦信点头,没再言语,收拾停当,他例行去皇后宫里请安。
他的母后长得十分美丽,就算如今已经并不年轻,却也保养得当,更加的端庄贵气。
见他来了,皇后笑意温柔,
“信儿,今天厨房做了八宝粥,不如留在这儿一起用早膳吧!”
彦信也正想和母后聊聊天,于是两个人一起用膳。
这也是难得他可以略微放松一点的时间,比起严格的父皇,母后更心疼他一些,见他吃的香甜,皇后笑意更加温柔,
“最近很辛苦吧?”
彦信放下手中的碗,擦了下嘴角回答,
“还好,不过是平常那些。”
皇后长叹一声,
“母后知道你累,可你父皇就你一个儿子,自然把所有的厚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别怪他。”
彦信抬头,
“不是还有个十九皇子彦白吗?他母妃家族犯的错,与他何干?”
皇后脸色一变,这个名字太过久远没有被提及,像尘封的一潭死水,如今突然被提起,又涌起层层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