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宏伸出手来,轻轻掀开了那遮挡住男子脸部的头发,然而仅仅是一瞬间,他便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
嘴唇微微颤抖着,带着些许惊讶地喊出了一个名字:“延庆?”
于延庆闻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泪水和委屈:“爹。”一把扑向于文宏,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中,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想要将这一路所受的辛酸和委屈全部哭出来。
于文宏心疼地看着儿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他知道,儿子这些年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
一旁的卢玉堂和郭成林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点头,随后带着冯二悄悄地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父子俩。
于延庆在父亲的怀中哭了很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抹干眼泪,抬头望着父亲,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地说:“爹,我好想你啊……”
于文宏望着于延庆心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本应放在自己肩上的重担却扔给了儿子,离家时他还是稚嫩的脸,如今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见他蓬头垢面,脸上还沾着泥土,身上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活脱脱像个小乞丐,于文宏顿时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延庆用手挠挠头,解释道:“没有,娘怕我在路上遇到坏人,所以才让我装成傻子。”
于文宏皱起眉头,心中一阵刺痛,他明白妻子的担忧,但也感到无奈和自责。轻轻抚摸着于延庆的头发,眼中满是疼惜,温柔地说:“原来是这样,真是苦了你了。”
于延庆低下头,轻声说道:“没事的,爹,只要能见到您就好。”
“你娘和奶奶的身体如何?”
“她们都很好,只是格外的想念您。”
于文宏听完后,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情绪。
于延庆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袋豆子:“爹,这是娘让我带给您的。”说着递过来。
于文宏伸出双手接过那一小包炒熟的豆子,感受着手中的重量,仿佛握住了家人的关怀与思念。他慢慢打开袋子,一股熟悉的豆香扑鼻而来,令他想起了在家中的温馨时光。
他拿起一个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品味着其中的味道,脑海中浮现出家的情景......
自从来到罗城县后,于文宏只给家里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书信,自此之后便整日没白没黑地工作,完全没有时间休息。家中的姨娘和妻子十分担心,加上如今已过了农忙季节,她们商量着要派个人来看望一下于文宏。
于是,于延庆被选作代表,千里迢迢赶来。
于延庆一见到于文宏,就迫不及待地向他讲述家中的情况。
于文宏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泪光,心中充满了对家人的思念。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家,看到了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姨娘,看到了洗衣做饭的妻子,看到了满院子追赶欢笑的儿女……还有那一直转个不停的磨盘。
正当于文宏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于文宏回过神来,对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门开了,孔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他恭敬地对于文宏说:“大人,这是金大人送来的书信,请您过目。”说着,将书信递给了于文宏。
于文宏接过书信,缓缓地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当他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紧紧地盯着信件,仔细阅读着每一个字,眉头渐渐皱起。
一旁的孔玄注意到于文宏的表情变化,悄悄地用手拍了下于延庆的肩膀,轻声对他说:“孩子,我们一起去洗漱一下吧。”
于延庆十分懂事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向孔玄表示了感谢,然后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待到两人离开后,于文宏手中攥着书信,陷入沉思。他知道,这是金大人的一番好意,可眼下还不是时候,到底该如何回复呢?
经过深思熟虑,他最终决定先给金大人回一封书信,说明情况,并承诺过几日会亲自登门拜访,做出更详细的解释和道歉。
于文宏迅速提起笔,写下一封回信。他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说明了自己无法立即前往拜访的原因,表示希望金大人能够谅解。
写完信后,他叫来郭成林,将书信交给了他:“立刻派人把这封书信送到两广布政使金大人手中,务必确保他能收到。”
“嗻!”郭成林领命后,匆匆离去。
于文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试图缓解内心的情绪。
洗漱好的于延庆看上去精神了许多,走进房间发现眉头紧皱的于文宏轻声喊了一句:“爹,您没事吧?”
于文宏立马露出笑容,对着于延庆摆摆手示意他挨着自己坐下来:“来,坐下跟爹再说一说家里的事情。”
于延庆侃侃而谈,于文宏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金大人的那封信。
“爹,爹?”于延庆发现了于文宏不对劲,喊了两声。
于文宏猛然间反应过来,赶忙回应:“延庆啊,爹带你去罗城县转一转吧,回去了也好跟奶奶和娘说一说。”
“好啊。”于延庆高兴的答应下来。
于文宏带着于延庆来到大街上,两人并肩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聊着天。
“于大人。”
“哎。”
“于大人。”
“哎。”
“于大人。”
“哎。”
……
虽然于文宏并没有穿着官服,也没有带着任何一名衙役或者侍卫,但每一个路过的百姓都会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打招呼,甚至连那些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看到他后也会奶声奶气地喊一声“于大人”。
于延庆站在于文宏身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恭敬,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惊讶和好奇。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您吗?”
要知道,在其他地方,许多老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他们当地的县太爷。可是在这里,居然每个人都认识他的父亲,这让于延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于文宏嘴角微扬,轻笑着回应说:“这些人可都是我们罗城的子民,作为一县之长,我自然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爹,您这话可说错了!”
于文宏微微皱眉,一脸疑惑地反问儿子,“哦?何处出错了?”
“我就不认识咱们老家的县令,别说我不认识,咱们村的人恐怕都不认识。”于延庆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于文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