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公子触前情
话说贾雨村刚要渡河,就见有人飞奔而来。那人跑到跟前,大声说道:“老爷,刚进去的那庙着火啦!”雨村回头一看,只见大火冲天,浓烟滚滚,遮天蔽日。雨村心里直犯嘀咕:“这可怪了,我才出来没多远,这火咋就烧起来了?难道甄士隐在里面遭了难?”他想回去看看,又怕耽误了过河;要是不回去,心里又老是不踏实。犹豫了一下,他问道:“你刚才看见那老道士出来了没有?”那人回答道:“小的本来跟着老爷出来,可肚子突然疼起来,就去旁边走了走。一回头就看见火光,原来是那庙着火了,所以赶紧跑来告诉老爷。没看见有人出来。”雨村心里虽然满是疑惑,可他毕竟是个把名利看得极重的人,哪肯为了这事儿耽误行程回去查看,就对那人说:“你在这儿等着,等火灭了进去瞧瞧那老道还在不在,然后立刻回来向我禀报。”那人只好答应在这儿守着。
雨村过河后,继续去查看事务。又走了几处地方,遇到公馆就进去歇脚。第二天又走了一段路,进了京城。众衙役赶忙上前迎接,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他往前走。雨村坐在轿子里,忽然听到轿前开路的人在吵吵嚷嚷。雨村就问是咋回事。开路的衙役拉过来一个人,让那人跪在轿前禀报道:“这人喝醉了酒,不知道躲避,还硬往这边冲。小的吆喝他,他仗着酒劲耍赖,躺在街中间,还说小的打了他。”雨村一听,说道:“我是管理这地方的官。你们都是我的子民,知道本府要经过,喝了酒还不躲开,居然还敢撒泼!”那人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喝酒花的是自己的钱,醉了躺的是皇上的地,就算是大人老爷也管不着。”雨村一听就火了,怒道:“这人目无法纪,问他叫什么名字。”那人回答道:“我叫醉金刚倪二。”雨村听了更生气了,叫人:“给我打这金刚,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金刚!”手下的衙役立刻把倪二按倒,狠狠地抽了几鞭子。倪二疼得受不了,酒也醒了,赶紧求饶。雨村在轿子里冷笑一声,说:“哼,原来是这么个金刚啊。先不打你了,把人带到衙门里,慢慢审问。”众衙役齐声答应,拴住倪二,拉着就走。倪二苦苦哀求,可一点用都没有。
雨村进府复旨回衙后,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街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在议论:“倪二仗着自己有点力气,喝醉了酒就讹人,今天碰到贾大人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倪二的妻女耳朵里。那天晚上,倪二一直没回家,他女儿就到各个赌场去找。赌场里的人都这么说,他女儿急得直哭。众人就劝她:“你别着急。那贾大人是荣府的亲戚。荣府里有个什么二爷和你父亲关系挺好,你和你母亲去找他说情,肯定能把人放出来。”倪二的女儿听了,想了想说:“对呀,我父亲常说隔壁贾二爷和他好,为啥不去找他呢。”于是赶忙跑回家,和母亲说了。
娘儿俩就去找贾芸。那天贾芸正好在家,看到她们母女俩过来,就赶紧让座。贾芸的母亲还倒了茶。倪家母女把倪二被贾大人抓走的事说了一遍,求贾芸帮忙说情把人放了。贾芸胸脯一拍,满口答应:“这不算啥事儿,我到西府里说一声就行。那贾大人全靠我家西府照应才当上这么大的官,只要派个人去说一下就搞定了。”倪家母女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回家就告诉了倪二,让他别着急,已经求了贾二爷,贾二爷答应得好好的,肯定能把他放出来。倪二听了也挺开心。
可没想到贾芸自从上次给凤姐送礼被拒后,就不好意思再进荣府了。荣府的门房那些人,都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的。主子看重谁,谁来通报就有面子;要是主子不怎么理会了,不管是本家还是亲戚,一概不通报,随便打发走就完事了。那天贾芸到府上说要“给琏二爷请安”。门房的人就说:“二爷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们再替你回禀吧。”贾芸本想接着说“请二奶奶的安”,又怕门房厌烦,只好灰溜溜地回家了。倪家母女又来催他,说:“二爷您常说荣府里有面子,不管哪个衙门,您说一声谁敢不听。现在还是府里的亲戚,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人情都讨不来,那可就说不过去了。”贾芸脸上挂不住,可嘴里还硬着:“昨天我们家里有点事,没派人去说,今天说了肯定就放了。多大点事儿啊!”倪家母女也只能听信他的话。
谁知道贾芸这几天根本进不了荣府的大门,绕到后面想进大观园找宝玉,可园门又锁着,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心里忍不住埋怨:“那年倪二借钱给我,我才能买香料送礼,这才谋到种树的差事。现在我没钱打点,就被拒之门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太爷留下的公款在外面放高利贷,我们这些穷本家想借一两银子都不行。他还以为自己能一辈子富贵呢,也不想想外面名声多差。我不说罢了,要说起来,他手里的人命官司都不知道有多少。”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家,看到倪家母女还在等着。贾芸实在没话可说,就瞎编道:“西府里已经派人去说了,可贾大人不答应。你们还得去求我们家奴才周瑞的亲戚冷子兴,找他才行。”倪家母女一听,失望地说:“二爷您这么体面的人都不行,要是找个奴才,那更没指望了。”贾芸尴尬得不行,心里又着急,就说:“你们不知道,现在的奴才比主子还厉害呢。”倪家母女听了,也只能冷笑几声,说:“这可真是辛苦二爷白跑这几天了,等我们家那位出来,再好好谢谢您吧。”说完就走了,另找了人把倪二弄了出来,只打了几板子,也没什么大罪。
倪二回家后,他妻女把贾家不肯说情的事跟他说了。倪二正喝着酒,一听就火冒三丈,嚷嚷着要去找贾芸算账:“这小杂种,没良心的东西!以前他没饭吃的时候,跑到府里钻营找事做,多亏我倪二爷帮了他。现在我有难了,他却不管。哼,要是我倪二把事情闹大,连两府里都别想安宁!”他妻女赶忙劝他:“哎呀,你又喝多了,就会说些胡话。前几天不就是喝醉了闹事,才挨了打,还没好呢,你又要闹。”倪二却不服气地说:“挨了打我就怕他了?我是没找到机会!我在监狱里的时候,认识了几个讲义气的朋友。听他们说,不光城里姓贾的多,外省姓贾的也不少。前几天监狱里收了好几个贾家的家人。我还纳闷呢,这里的贾家小辈和奴才不怎么样,老一辈的还行啊,怎么也犯事了。我一打听,说是和这里贾家是一家,都住在外省,犯了事被审清楚了才送进来问罪的。我这才放心。这贾二小子忘恩负义,我就和几个朋友说说他家怎么仗势欺人,怎么剥削老百姓,怎么强娶有夫之妇,让他们把这些事嚷嚷出去,要是传到都老爷耳朵里,这一闹起来,你们就知道我倪二金刚的厉害了!”他女人不耐烦地说:“你喝了酒就睡觉去吧!他又强占谁家女人了,你别在这里瞎说了。”倪二却不依不饶:“你们在家里知道什么外面的事。前年我在赌场里碰到小张,他说他女人被贾家占了,还和我商量怎么办。我还劝了他,这才把事了结。也不知道小张现在去哪儿了,这两年都没见着。要是再碰到他,我倪二出个主意,非得让贾老二好看,好好孝敬孝敬我倪二太爷才行。你别理我!”说着,倒头就躺下,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他妻女只当他说的是醉话,也没理会。第二天一大早,倪二又跑到赌场去了。
且说雨村回到家中,休息了一晚,把路上遇见甄士隐的事跟他夫人说了一遍。他夫人一听就埋怨他:“你为啥不回去看看,要是他被烧死了,咱们不就成了没良心的人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雨村却满不在乎地说:“他已经是方外之人了,不会和咱们这些凡人在一起的。”正说着,外面有人传话说:“前天老爷吩咐去查看火烧庙的人回来了,要回话。”雨村慢悠悠地走出来。那衙役赶忙行礼请安,回禀道:“小的奉老爷的命回去,没等火灭就冒火进去找那个道士。谁知道他坐的地方都烧没了。小的以为那道士肯定被烧死了。可那烧塌的墙屋往后倒的时候,道士的影子都没瞧见,就剩下一个蒲团和一个瓢儿还好好的。小的到处找他的尸首,连骨头渣子都没找到一点。小的怕老爷不信,想把蒲团和瓢儿拿回来做个证据,谁知道一拿,都变成灰了。”雨村听完,心里明白了,知道甄士隐已经成仙去了,就把那衙役打发走了。回到屋里,他没提甄士隐火化的事,怕他夫人和家里女眷听了伤心,只说没找到踪迹,肯定是先走了。
雨村出来,独自坐在书房里,正想着甄士隐的话,忽然有家人来报:“内廷传旨,让您去看件事。”雨村急忙上轿进宫。就听到有人说:“今天贾存周从江西粮道任上被参回来,在朝内谢罪呢。”雨村赶忙到内阁,看了关于海疆办理不善的旨意,然后出来就急着找贾政,先假惺惺地说了些为他抱屈的话,然后又道喜,问:“一路回来还顺利吧?”贾政也把分别后的事详细说了一遍。雨村问:“谢罪的本子递上去了没有?”贾政说:“已经递上去了,等吃完饭下来看旨意吧。”正说着,就听到里面传旨叫贾政,贾政赶忙进去。那些和贾政关系好的大人都在里面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贾政出来,满头大汗。众人迎上去问:“旨意说了些什么?”贾政惊魂未定地吐了吐舌头,说:“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多亏各位大人关心,幸好没什么大事。”众人好奇地问:“旨意都问了些啥?”贾政说:“旨意问的是云南私带神枪的案子。本上写明是原任太师贾化的家人干的,皇上一时想起我们先祖的名字,就问起来了。我赶紧磕头奏明先祖的名字是代化,皇上就笑了,还降旨说:‘前放兵部后降府尹的不也叫贾化么?’当时雨村也在旁边,可把他吓了一跳。”说着,贾政看向雨村问:“老先生您当时怎么奏的?”贾政接着说:“我就慢慢奏道,‘原任太师贾化是云南人,现任府尹贾某是浙江湖州人。’皇上又问‘苏州刺史奏的贾范是你一家了?’我又磕头奏道:‘是。’皇上脸色就变了,说:‘纵使家奴强占良家妻女,这还得了!’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皇上又问‘贾范是你什么人?’我忙奏道:‘是远族。’皇上哼了一声,就降旨让我出来了。真是怪事。”众人议论纷纷:“本来就巧,怎么一下子连着出这两件事。”贾政无奈地说:“事倒不奇怪,就是都姓贾,不太好。咱们贾家寒族人多,年代久了,到处都有。现在虽然没出什么事,可皇上记着一个贾字,总归不是好事。”众人安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怕什么。”贾政叹口气说:“我心里其实不想做官了,可又不敢告老还乡。现在我们家里有两个世袭的爵位,也是没办法。”雨村说:“现在老先生还是在工部,想来京官应该没什么事。”贾政摇摇头说:“京官虽然暂时没事,可我毕竟做过两次外任,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众人又说:“二老爷您的人品和行事我们都很佩服。就是令兄大老爷,也是个好人。只要在令侄辈身上多管教管教就行了。”贾政说:“我在家的日子少,对侄子们的事不太清楚,心里也不放心。诸位今天提起,都是好朋友,是不是听到东宅的侄儿家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众人纷纷说:“没听到别的,就是有几位侍郎之间不太和睦,内监里也有点矛盾。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只要嘱咐那边令侄做事小心点就行。”众人说完,就各自散去了。
贾政然后回家,众子侄都迎了上来。贾政先去给贾母请安,然后众子侄都给贾政请安,接着一起进府。王夫人等已经在荣禧堂等着迎接了。贾政先到贾母那里拜见,说了些分别后的情况。贾母就问探春的消息。贾政把许嫁探春的事详细说了,还说:“儿子走得急,没赶上重阳节,虽然没亲眼见到,听那边亲家的人说挺好的。亲家老爷太太都请老太太安,还说今冬明春大概能调进京来,那就好了。现在听说海疆有事,只怕到时候调不了。”贾母一开始因为贾政降调回来,又知道探春远在他乡,没个亲人在身边,心里不太高兴。后来听贾政把官场上的事说明白,又知道探春一切安好,这才转悲为喜,笑着让贾政出去。然后兄弟相见,众子侄拜见,定好明天一大早去拜祠堂。
贾政回到自己屋里,王夫人等见过后,宝玉和贾琏又单独拜见。贾政看到宝玉比走的时候脸色圆润,神情安静,却不知道他心里其实还是糊涂的,所以心里很高兴,也不把降调的事放在心上了,还暗自庆幸:“多亏老太太照顾得好。”又看到宝钗比以前更加稳重,兰儿文雅俊秀,脸上更是喜形于色。唯独看到环儿还是老样子,心里不太喜欢。休息了半天,贾政忽然想起:“今天怎么少了一个人?”王夫人知道他是想起黛玉了。因为之前家书没提,今天贾政刚到家,大家都挺高兴,不方便直接告诉他,就说黛玉病着。可宝玉心里像被刀绞一样难受,因为父亲在家,只能强忍着伤心伺候着。王夫人家摆宴为贾政接风,子孙们都来敬酒。凤姐虽是侄媳妇,但现在管着家事,也跟着宝钗他们一起递酒。贾政就说:“递完一轮酒,大家都去休息吧。”又吩咐众家人不用伺候了,等明天拜完宗祠再说。安排好后,贾政和王夫人说起分别后的事,其他的王夫人都不敢多嘴。倒是贾政先提起王子腾的事,王夫人也不敢表现得太悲伤。贾政又说起蟠儿的事,王夫人只说他是自作自受,顺便把黛玉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贾政。贾政一听,吓了一跳,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连声叹息。王夫人也忍不住哭了。旁边彩云赶紧拉了拉王夫人的衣服,王夫人这才止住眼泪,又说起些高兴的事,然后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到宗祠行礼,众子侄都跟着去了。贾政在祠旁厢房坐下,叫过贾珍和贾琏,询问家里的事。贾珍挑能说的简单说了说。贾政叮嘱道:“我刚回家,也不方便仔细查问。只是听外面说家里不像以前了,做事要小心谨慎。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们得好好管教,别让他们在外面闯祸得罪人。琏儿你也得注意。不是我刚回来就说你们,是因为我听到些风声,所以才提醒,你们更得小心。”贾珍等人脸涨得通红,只敢应了个“是”字,不敢多说什么。贾政也就不再追问。回到西府,众家人行完礼,众人又进内院,女仆们行礼的事就不多说了。
只说宝玉因为昨天贾政问起黛玉,王夫人说她病了,心里暗暗伤心。一直等到贾政让他回去,一路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回到屋里,看到宝钗和袭人在说话,他就独自坐在外间发呆。宝钗让袭人送茶过去,以为他是怕老爷检查功课,所以过来安慰他。宝玉就趁机说:“你们今晚先睡一会儿,我想静一静。现在我脑子不如以前,说过的话转头就忘,老爷要是看到不好。你们睡吧,让袭人陪着我就行。”宝钗觉得有道理,就先回房睡了。
宝玉轻轻叫袭人坐下,求她把紫鹃叫来,说有话要问。“只是紫鹃每次见我,好像都有气,得你去帮我解释清楚,把她叫来才好。”袭人道:“你说要定神,我还挺高兴,怎么又扯到这上头了?有话不能明天问吗?”宝玉道:“我就今晚有空,明天万一老爷叫我做事就没时间了。好姐姐,你快去叫她来吧。”袭人道:“她不是二奶奶叫,是不会来的。”宝玉道:“所以才求你去说明白呀。”袭人道:“叫我说什么呢?”宝玉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也不明白她的心吗?都是为了林姑娘。你说我不是负心人,可现在倒成了负心人!”说着,往里头瞧了瞧,用手一指说:“我本不愿意娶她,都是老太太他们乱安排,好好的一个林妹妹就这么没了。就算她死,也该让我见一面,把话说清楚,那她死了也不会怨我。你听三姑娘她们说的,她临死还恨我呢。紫鹃为了她姑娘,也恨我恨得要命。你以为我是无情无义的人吗?晴雯说到底只是个丫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处,她死了,我实话说,我还写了祭文祭她。那时候林姑娘还亲眼瞧见了。如今林姑娘死了,难道还不如晴雯?连祭都不能祭一下。林姑娘在天有灵,肯定更怨我了!”袭人道:“你要祭就祭呗,拉着我们做什么?”宝玉道:“我病好后就想写祭文,可现在一点灵感都没有。祭别人,随便写写还行;祭她,可不能有一点俗气。所以叫紫鹃来问问,她姑娘的心思,她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没病的时候还能想起一些,病了之后全忘了。你说林姑娘都快好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她好的时候我没去看她,她会怎么说?我病的时候她没来,她又会怎么想?我把她的东西骗过来一些,你二奶奶总不让我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袭人道:“二奶奶是怕你伤心罢了,还能有什么!”宝玉道:“我不信。她要是真念着我,为什么临死把诗稿烧了,不给我留个纪念?又听说天上有音乐响,她肯定是成了仙或者神了。我虽然见了棺材,可到底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袭人道:“你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哪有人不死就放个空棺材的。”宝玉道:“不是啊!一般成仙的人,要么肉身去,要么脱胎去。好姐姐,你到底去叫紫鹃来。”袭人道:“等我好好跟紫鹃说说你的心思,她要是肯来还好,不肯来,还得费好多口舌。就算来了,见了你也不一定肯细讲。依我看,明后两天等二奶奶不在,我慢慢问她,或许能问清楚。有空了再慢慢告诉你。”宝玉道:“你说得也对。你不知道我心里多着急。”正说着,麝月出来说:“二奶奶说,天已经四更了,请二爷进去睡吧。袭人姐姐肯定是聊得太高兴,忘了时间。”袭人一听,忙道:“可不是,该睡了,有话明天再说吧。”宝玉无奈,只好带着忧愁进房,又在袭人耳边说:“明天可别忘了。”袭人笑着说:“知道了。”麝月打趣道:“你们两个又在偷偷摸摸说什么。怎么不跟二奶奶说,到袭人那边睡去,让你们说个够,我们也不管。”宝玉摆摆手说:“别乱说了。”袭人嗔怪道:“小蹄子,你又乱嚼舌根,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回过头对宝玉说:“这都怪二爷,说了这么久,也没个重点。”一边说,一边送宝玉进屋,众人这才散去。
那夜宝玉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还在想着这事。只听到外面有人传话说:“众亲朋因为老爷回家,都要送戏接风。老爷再三推辞,说:‘唱戏就不必了,就在家里备些酒菜,请亲朋过来聊聊。’所以进来通报,定在后天摆席请客。”也不知道请了哪些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