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三个字就像热水中的一道冷流,反而让时愿身体冷了下来。
只要一想到她被陆浅歌陷害,坐了五年的牢,薄霆枭心里愧疚的抱紧她,
“我知道你在监狱那五年一定过的很痛苦,陆浅歌现在也为她做的事付出了代价。你想要的公道终于讨回来了,你应该哭的。为什么不哭呢?我知道你又太多的委屈和难过,你一定很想哭,在我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别让自己绷着难受。我说过,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会替你讨回来。有我保护你,没有任何人敢伤害你。”
今天她在警局的反应,实在可以称得上‘平静’,他以为她会发疯的冲去厮打陆浅歌,像对待仇人那样恨不能她去死,恨不能杀了她!
但是她都没有,反而正因为她太正常了,他才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反而就算是他替她讨回了公道,她也早就……一点都不在乎了。
一个就连仇恨都不在乎的人,她还会在乎什么?
时愿睫毛动了动,嗓子沙哑的道,
“都过去了。”
薄霆枭身影微僵,放开她后关掉了头顶的水流。
他伸手拨开时愿脸上的湿发,墨眸深深的看着她那张漠然的脸上,氤氲了一层水雾,甚是美丽的琥珀色眸子里,毫无情绪的麻木。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一路滑到她的胸前,在她心口的地方画着圈,
“不,它在你这里从来都没有过去。你真正恨的人不是陆浅歌。”
他肖薄的唇贴近她的耳朵,
“是我对吗?”
“陆浅歌她只是陷害了你,我却找一帮男人用同样的方式,让他们一个个的去羞辱你,玩弄你,亲眼看着你在他们身下不由自主的露出浪荡,欢娱的表情……”
时愿被热气晕染的脸色逐渐苍白下来,她指甲用力的刺进掌心,然后紧紧的握成拳头,僵硬紧绷的身体胸口微微起伏着,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
“别说了。”
薄霆枭眸光动了动,大手抚摸着她的脸,虎口捏起她的下颌,微微抬高的欣赏着她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的表情,
“我还记得当时你哭着求我,嘴里喊着‘阿枭不要’,你当时心里明明怨我找人那么侮辱你,却为了不喝那碗汤药,还是叫我‘阿枭’,当时你的心里一定像现在这样,对我又恨又恶心,却为了自保不得不对我虚与委蛇的讨好我吧?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毫不留情的把那碗汤药,灌进了你的嘴里,把你弄哑,弄残,非但让你再也不能唱聆曲了,甚至让你变成个连话都不能说的哑巴。”
热水被关掉后,冷就像阴潮的雨天,让时愿身上受过伤的地方,伤口和骨头隐隐泛起酸胀刺骨的疼痛。
时愿不知道是冷还是疼,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发起抖来。
薄霆枭转过她的身体,手指描绘上她后背那片交错可怕的疤痕,低头轻吻上去时时愿就像烫到似的,转身就想要甩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抵在了墙上!
“我把你送进监狱,让你坐了五年牢,把你这朵高贵的玫瑰狠狠的踩进最肮脏的泥泞里,你被人从监狱里拖出来,带去医院给陆浅歌植皮的那天还记得吗?当时你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惊恐哀求的样子,刀子割破你皮肉时感觉,这些像噩梦一样的画面和感觉,你真的能轻描淡写的一句‘都过去了’,就真的都忘了吗?”
时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就像一条被从河里捞出来后,毫不留情扔到岸上的鱼,
“就算你的忘了,可是你的身体却在忠诚的帮你记录着每一道伤,你所受过的每一次苦难。你在监狱被剥皮,脚上被烫烟头,用竹鞭抽打你,那群囚犯脱光了你的衣服羞辱你……”
监狱那些灰暗的日子,就像一块重新笼罩在她头顶上的阴云,她想要逃离,地狱的大门却打开,伸出一双手把她往深渊里拖着。
耳边的惨叫,痛苦的呻吟,身体的疼痛,精神的摧残就像醒不过来的噩梦。
时愿眼底爆出血丝,眼眶通红的不成样子,她颤抖的嘴唇嗫嚅着,嗓子沙哑的就像一口被敲烂的锣,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耳边的魔音却不理会她的,继续提醒着她,
“就算出狱以后,我也没有放过你的,让你去剧组给陆浅歌当替身,你被折磨的全身都是伤,膝盖扎碎玻璃,手掌骨裂……你帮她引出那个变态凶手,对方差点把你杀了分尸,带着这副残破的身体,一次次徘徊在鬼门关,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是我亲手毁了你,让你痛不欲生,看你像只蝼蚁一样在漩涡里苦苦挣扎……”
薄霆枭勾唇,在她耳边轻声低笑,
“我还把明明马上就可以动手术了,变成个健康孩子的念念也一起卷进这漩涡里,利用一个野种就能像扼住蛇的七寸那样,扼住你的要害。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我依然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松的夺走你最在乎的一切……”
他知道念念是可以让她撕开伪装,让她崩溃的最后一击。
时愿就像疯了似的跳起来,握紧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狠狠的捶打在薄霆枭的胸口,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像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又像是迸射出根根利箭,恨不能把他射穿!
对,是恨。
刻骨的恨意。
薄霆枭任由她赤红着一双眼睛捶打踢踹,抓挠发泄着,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我在你身上凌迟一百刀,再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你能接受这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吗?就因为我曾经是时淮山的女儿,就成了一个鸠占鹊巢的骗子,所有的丑恶阴险的手段就全都使在我身上!亲手毁了别人的人生,看别人痛不欲生,苟延残喘的活着能让你们感到快乐吗?你们这些变态,魔鬼!该死的是你们,该下地狱的也是你们!我为什么要哭,我要笑着看你们下地狱!”
发泄几乎耗尽了时愿全部的体力,她气喘着,发出低低的笑声。
那双充满了恨意,夹杂着讽刺的琥珀色眸子,仿佛沁着血一般。
疯癫的样子就像一株盛开在地狱里妖冶的曼珠沙华,
“你替我讨回来?呵,薄霆枭你在这充当什么好人?曾经的那个时愿她已经被你毁了,被你仓库安排的那些人,被你在监狱里安排的那些人,被你送往南洲国际医院的那些人,早就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再也回不来了!现在回来的,就只是一个冰冷可笑的真相而已。你们一个个的假装出惋惜、愧疚、自责的样子,只让我看了觉得又可笑,又虚伪,又恶心!”
时愿身影摇晃了一下,薄霆枭墨眸紧张的伸出手来,却被她毫不留情的甩开!
时愿的手重重的打在墙上,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她胸口突突直跳,一直把自己紧绷着缩在躯壳里的她,在被薄霆枭用最锋利的武器劈开条口子后,她一直以来的伪装也犹如潮水般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我可以像条狗一样的被你锁在床上,戴上你送我的狗项圈,乖乖听你话,给你做饭,陪你上床,穿上那些衣服迎合你的喜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许我去看念念我就不去!我的确是在讨好你!但我讨好的是随时都会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权势滔天,高高在上的薄总!薄爷!而不是我的阿枭。
那个曾经爱我的阿枭他已经死了!在他五年前给我安排那几个罪犯羞辱我,灌我喝下那碗把我毒哑的汤药时,他就已经死了!反正我已经被毁了,所以薄霆枭你要是敢伤害念念,我下地狱也要拖着你一起!我一条贱命不值钱,但你薄总的命却很值钱!”
薄霆枭墨眸幽深的扣着她的手腕,一把把时愿抱进怀里,皱着眉头的道,
“谁说你的命不值钱?你既然是我的薄太太,你的命就跟我的命一样值钱!就算我们回不到以前了,就算之前的洲长千金时愿回不来了,但是现在你薄太太的身份,更没有人敢再欺侮你!
陆浅歌她对我有恩,当年她被一群人侮辱,赤身躺在地上,换做谁都不会以为这只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后来她因为失语又得了抑郁症自杀,我才会被她蒙骗,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让你感同身受。
时愿,当年是我错了,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知道对你造成的伤害,这辈子都改变不了,但是以后我会好好疼你,把你在监狱里面受的那些苦,以后我全都会加倍补偿给你好吗?我会让你成为不管是北洲还是南洲,最令人羡慕的薄太太。”
薄霆枭大手抚摸着时愿的头发,就像抚摸着最昂贵的珍宝。
哪怕这珍宝已经被摔的稀碎,粘合起来后早就不复原本的样子,他却心怀期待的抱着她道,
“过去的种种就让它慢慢淡去,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不在乎念念是你跟谁生的女儿,以后我都会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来疼爱,时愿再给我一次机会,把你的心交给我好不好?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让它受伤。”
大概是之前在浴室里温度过高的缺氧,和她刚才大起大落的情绪激动,有些头晕的时愿在薄霆枭怀里逐渐软下来,在听到那句‘重新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滑稽,可笑到了极致。
她有心的时候他撕碎、践踏她的真心。
她没有心的时候,他却反而过来跟她要一颗真心。
见怀里的人不说话,薄霆枭大手爱怜的抚摸着她的湿发,嗓音沙哑的解释道,
“时愿,我知道你最不能原谅我的就是我找那几个罪犯侮辱你,其实事实并不是……”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的他看到怀里晕过去的人后,骤然身体一僵,
“时愿?”
薄霆枭紧张的扯过旁边的浴袍裹住时愿,匆匆的把她抱出了浴室。
云檀过来检查了一下,时愿只是有些低血糖,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看到薄霆枭在床边牵着她的手,那副紧张的样子云檀不禁想到——
之前薄霆枭抗住舆论的压力,绝口不提离婚,外界都说他在走一条比公布离婚更有利于薄氏的险路,很幸运他赌赢了。
但是看看他现在这副不值钱的样,就知道他到底是为了薄氏,还是他自己被时愿套牢了。
陆浅歌因涉嫌污蔑前洲长千金时愿,致使她蒙冤入狱五年,被立案调查的事一经刚公布,就在网上掀起一波巨浪。
尤其是陆浅歌的粉丝,亏得他们一直把她当成偶像去崇拜,却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栽赃嫁祸,毁人入狱的事来!
时淮山第一时间出来撇清关系,证实陆浅歌从小在外面长大,当时刚被接回时家,对她的品行和为人不了解。
在知道她做的事后,他也非常的震惊!
时淮山在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后,义正言辞的表示他绝不会因为陆浅歌是他女儿就会徇私,这桩案子必须公事公办!
网友们在谩骂陆浅歌的同时,因为时愿的个人账号还没有开通留言,大家便一股脑的涌到薄氏的官方账号下,纷纷心疼时愿本来可以成为一名警察,或者成为一代聆曲大师,但这一切都被陆浅歌毁了!
幸好薄霆枭一直在她身边,大家并且感动于他们之间坚定不移的爱情,支持薄氏!
稍晚些,薄氏发布了一张时愿在聆曲团指导学员练舞的照片。
照片中她一身青色的戏服,犹如一株宁折不弯的翠竹,那张清丽动人的脸上,眼神专注的让人心动。
这波支持时愿的聆曲事业,暗搓搓撒糖的行为让众网友顿时磕到了!
过几日南洲举办了一场文化汇演,聆曲团也参加这次演出。
时愿一连几天都扑在团里指导学员的动作和唱腔,力求演出当天做到完美。
晚上她回来的时候,裴春恭敬的上前道,
“薄太太,薄爷在书房等你。”
时愿上去后,就见正在书房里忙碌的男人合上笔记本,拍了拍腿的冲她道,
“过来。”
时愿顺从的走过去。
薄霆枭大手扣着她的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俊脸透着隐隐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