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老翁欧佝偻着背,上前拦住了祝文文的去路。
一双枯树皮的手合在一起上下摇晃着,伸手哀求道:“这位公子,可怜可怜我老汉。我饿得受不住了,能否给我老汉一口热粥?”
说罢屈膝就要下拜,被祝文文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搀扶起来。
口中道:“这位老丈,您可千万不要拜我,真是要折煞我了。您饿了说就是,我让店家给下碗面可好。”
那老翁听见后,一瞬间老泪纵横,非要跪拜祝文文。被古大仓在搀扶在一边擦着眼泪。
兀自大声道:“这位小郎君真是菩萨下凡, 老汉要怎么谢您呢?”
周围人见这边有人施饭,纷纷上前举着手说饿。
谷大仓和小灵子上前一个护着自家小姐,不被百姓挤垮。
一个喝退众人道:“离我家公子远点,谁再挤上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黄猴山士兵见拥挤人越来越多,一人吹起口哨求助,口哨声似莺啼,似鸟叫,是黄猴山上特有的传递方式。
只半炷香的功夫,黄猴山的二百人就急急赶来,用身体隔开祝老大和拥挤人群,抽出刀喝止众人再上前。
祝文文站在后面的石台阶上,对着众人向下按了按手道:“大家听我一言,本人是两教寺的首领祝英台,特来迎接金佛。
奈何金佛无故消失,让各位耽误在此处,本人心有不忍,各位如有饥饿,可去身旁小店吃面,钱算在我两教寺账上。
只有一条,各位切不可踩踏拥挤,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那些人听有饭吃,都躬身拜谢,齐声道:“祝公子大善人啊”
“谢祝公子~”随后人群一哄而散,都去找食肆吃饭去了。
祝文文这才放心走下来,临走时对黄猴山兵将低声吩咐道:“把咱们的人都拢在一处,去每个食肆告诉老板。只能为这些人提供面食,酒和菜都不给。”
那属下点头,分列而行,护送着祝老大去县衙。
谷大仓边走边问道:“公子是怕有人滥竽充数?”
祝文文面色沉静,边走边道:“是,越是乱,人心越乱。”
黄猴山人护送三人踩着冰向县衙走去。
刚还在街面上被饿极的百姓围着要饭,进了县衙后宅,又是一番天差地别。
她面前的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美酒肴馔。
五个乐师端着笙箫横笛,弹着古琴琵琶,音音相和。
一个男旦一个女旦在满屋芙蓉香中,婉转对唱。
温夫人穿着刺绣的圆领棉袄,手中捧着祥瑞兽头暖炉,倚在雕花黑漆凭几上。
端着一杯梅花,冲着祝文文举杯道:“祝公子,这是五年前的梅花酒。知道祝家庄富裕,尝尝这酒可合祝公子的口味。”
祝文文看着青瓷酒盏,闻着梅花酒香,心内一阵苦涩。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祝文文举着酒只抿了一小口,再也喝不下了,只是讪讪作陪。
金佛果然没有丢,否则这里怎么还会歌舞升平。
见祝文文只面露不悦,温夫人笑道:“祝公子是不是有心事,难道是这酒难以下咽了?”
祝文文立马躬身,卑微说道:“县令夫人准备的美酒,自然是上等的甘露琼浆,只是小民为金佛丢失担忧,喝琼浆也是无味。”
温夫人放下酒盏端坐一笑道:“祝公子来我临川西县多久了?”
祝文文谦卑道:“小民来临川县一年年有余。”
见温夫人开始唠家常,祝文文心中纳闷:“温县令和姜家交好,温夫人是把我当成了世交子弟了么?只是不知温县令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温夫人笑了婉儿一笑道:“你祝家庄真是出人才。祝公子一表人才,我听说你那胞妹,祝英台也个敢提刀的奇女子。”
祝文文心里唏嘘道:“我半年前的事,现在温夫人还问。看来文温县令是不会忘记了。幸好我今日贴了胡子,要还是那套装扮,岂不是让温县令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
自己又连忙解释道:“胞妹那样做也是逼无奈,要不是被形势所逼,谁会想要那刀呢。”祝文文必须为自己解释。
温夫人见他着急解释,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生气。
而是话锋一转问道:“祝公子放轻松些,吾没有要责怪胞妹的意思,只感叹祝家教出的都是有血性的孩子。
这也是祝太公教的好。
听说今年收成这样不好,祝太公还收江州一半郡县的粮食,祝家都是财大气粗啊。”
祝文文一时弄不懂,温夫人这样问自己意图是什么。
思索半晌道:“父亲常年在外,教育我和胞妹的是都是母亲。小民在外求学,也好久不见家父,至于家中的生意小民的确不知。
温夫人呵呵一笑,掩口说道:“你这孩子怕什么,是怕吾找你借粮,傻孩子?咱们两家交情你还瞒吾?”
祝文文不敢抬眼,只是呵呵陪笑,不敢再多言。
此时门外一小厮进来禀报:“夫人,老爷请祝公子去书房说话。”
温夫人神色不松,挥着袍袖对祝文文道:“你且去吧,酒有不喝,点心也不吃,倒像我慢待了你似的,和我也不说真话,真是个嘴紧的孩子。”
祝文文带着小灵子和谷大仓退出门外,跟在那小厮后面。
就听得后面温夫人声音道:“那碟雀舌留着,其他都喂狗吧。”几个侍女连声答应。
祝文文大为不解,自己只是来问金佛,先是被县令夫人拦下来。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怎么好像自己得罪了县令夫人一般?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小厮提着两盏灯笼,照着脚下。祝文文三人跟着小厮穿过两层院子,在一座里面有二层小楼的庭院前止步。
小厮躬身道:“祝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回禀我家大人。”
此时为夜色,这小院却点着六个一人高的灯笼,在小院的四角,和门廊上,使得夜间院中风景也尽收眼底。
祝文文本以为,常夫子那小小惟居已经算是精致典雅了,不曾想温县令这座庭院才算得文人庭院的典范。
但见,玛瑙卵石互应,雪铺松柏挺拔,假山缝出温泉水,气蒸烟雾冰凌挂。红白梅花争艳,仙鹤鹦鹉互答。城内饿殍全不见,桃源仙境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