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了摆手示意容佩两人将富察贵人拉下去,又看向了裕嫔。
此刻裕嫔头发散落,脸上多了两道指甲印子,已经全然没了嫔位该有的尊贵模样。
见胤禛看向自己,却忙又跪直了身子“皇上,富察贵人突然小产,如此愤怒,臣妾自然理解,臣妾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还请皇上不要过分苛责怪罪于她。”
“裕嫔倒是贤德,只是你怕是忘了,富察贵人如此状况,可是因为从她床下,搜出来的那些银子,依景楠所说,可是出自你身边的宫女荷叶。”
裕嫔话落,宜修眉眼稍抬,紧跟着出了声。
裕嫔原本的沉静神色瞬间碎裂一地。
她没有想到,第一个向自己发难的,竟然是曾经指使过自己,让自己对富察贵人动手的皇后。
抿了抿嘴巴,裕嫔复又出声道“皇后娘娘,银子之事,只是景楠的一面之词,臣妾实在不知,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裕嫔神色笃定,倒是让人平生出几分信任来。
只是裕嫔声音刚落,一边跪着的景楠便紧跟着出了声“皇后娘娘,这荷包是当初荷叶姑姑给奴婢银子时,一并拿给奴婢的,奴婢曾仔细看过,荷包上的刺绣,用的是宫中少有的绣法。”
“除了这荷包,奴婢从未在宫中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的绣法,如此独一无二,想必能查出其真正的来处。”
“宜修听后,从桌上拿起那装着银子的荷包,仔细查看一番,却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转手将荷包递给安陵容“淑妃绣工乃是宫中一绝,不如你来瞧瞧,能不能认出此物的绣法?”
安陵容伸手接过,蹙眉仔细查看片刻,抬头应声道“皇后娘娘,若是臣妾没有看错,此物的绣法倒不像是宫中常用的苏绣一类,反倒是像来自湘楚之地的湘绣。”
“湘绣?本宫记得,裕嫔的娘家,便是在湖广的长沙府吧?”(各自看看就得了,假的假的!)
“一句话,说的裕嫔彻底愣住了,她曾经是对富察贵人的胎像起过心思,倒是自从此事被揭穿后,就没有在动过分毫的手段。”
“此刻从景楠床底下找出来的荷包,显然是着了别人的道。是皇后?是淑妃?还是别的什么人?”
“裕嫔心思乱转,一时只觉得头都大了,想不出重点,可眼前的状况哪里会让他多想机会”。
“皇后娘娘启祥宫人多手札,如果丢了一个荷包,也不算是什么异常的事……”
“所为裕嫔的意思是,这样湘绣荷包真的出自荷叶之手?”
“裕嫔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太过着急了,怎么就如此着急辩捡呢?”
神色微微变了变,又道“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听您所说的,荷包乃是湘绣,这才下意识应一声,至于荷包到底是否出自荷叶的手,臣妾并没有见过,却无法保证。”
“既如此,淑妃,把这荷包给荷叶好好瞧瞧。”
“安陵容应声将荷叶递给容佩,对方接过,走到荷叶跟前,荷叶的脸一下子出白了下去,喏喏片刻,点了点头,回禀娘娘,这荷包确实是奴婢所绣。”
“荷叶如此模样,又怎么能不让人疑惑,如此说来你是认下收买景楠的事了?”
“宜修的再次问话,让荷叶沉默下来,如此诡异的模样,让跪在他前头的裕嫔猛的回过头去,荷叶,皇后娘娘问话,你怎么不答?”
只看裕嫔的脸色,竟然从中看出几分隐隐的恐惧来。
“是了,任何人被如此冤枉,怎么能不急着争辩?如今荷叶这副模样,倒是像被说中心事一般,不知所措。”
放肆,皇后娘娘问话,你也敢不回答吗?
剪秋上前轻喝出声,倒是突然震醒荷叶一般,身子一软跪扑倒在地,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也不用把话说完,裕嫔已经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抓住荷叶的手腕,你在说什么?
“真的是你指使富察贵人的侍女给她下药?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竟然做出这样残害龙嗣的杀头之罪?”
“荷叶惨笑一声,娘娘,奴婢是您身边的人,还能听谁的命令?”
你胡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给你下过这样的命令了?
饶是裕嫔义正严辞,如此被身边人背叛之下,到底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起来。
荷叶却不管这些,又跪直身子朝前膝行几步,越过裕嫔来到皇帝跟前,深深的一个头磕了下去,皇上恕罪,裕嫔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敢不从……
皇帝铁青着脸,怎么也没想到问来问去竟然问出这样的结果。
“安陵容在旁边冷眼看着,目光却止不住的想要落在宜修的脸上,对方看似平静,可安陵容却觉得此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说此事是裕嫔指使你的,她为何要对一个贵人下手,听到皇帝发问,荷叶也许是说出事情的关键,此刻不再犹豫。”
“立刻应声道;皇上,裕嫔娘娘说富察贵人出身尊贵,如果生下一个阿哥,将来必定会越过她去,一个贵人的阿哥越过五阿哥,娘娘不甘心,所为让奴婢动手。”
可有实证。
“皇上,夹竹桃易得,宫中御花园那些常人很少去的地方,就能寻到,倒是红花难得,此次所用都是娘娘曾经在园子里弄到的。”
此刻娘娘梳妆台下的抽屉里,还有剩下没用完的。
“剪秋,你去瞧瞧!荷叶说出的地方,宜修立刻出声吩咐剪秋。”
剪秋屈了屈膝,哪里等裕嫔在开口,跟着就出了东偏殿,往正殿而去。
这兔起鹘落之间,形势便急转直下。
荷叶的背叛,直弄的裕嫔一时似乎愣在原处,半晌不曾反应过来。只是此刻反应不过来,瞬息之间,就已经没了再说话的机会了。
剪秋去的快,回来的自然也快。
只是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木盒子,径直走到崔怔跟前“这位太医,劳烦您看看,这盒中是何物?”
崔怔双手接过,掀开盒子,只一眼,便脸色微变。
低头仔细查看了片刻,‘啪’的一声合上了盖子,“皇上,皇后娘娘,这木盒中的,正是红花的粉末。”
“砰的一声闷响,震得众人齐齐回头,却是皇帝一巴掌拍在桌上,手中的青玉珠串被这巴掌给拍出裂痕来,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放肆,耿氏,你好大的胆子!”裕嫔。耿月莹。
此等情势之下,终于回过神来一般。
“皇上,臣妾从未做过此事,臣妾入宫不过月余,与富察贵人也从无龃龉,为何要如此?请皇上明鉴,荷叶定然是被她人收买,才会如此污蔑臣妾。”
“为何要如此?你的奴婢不是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了吗?”
裕嫔一愣。
“是啊,刚刚荷叶不是已经说了,是自己担心富察贵人生下阿哥,才会对富察贵人动手。”
自己是有过心思,只是自己并没有……
怎么回事,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耿月莹不知道荷叶为何背叛自己,她可是自己入王府时就在身边伺候的。”
“只是也不必她在此事上多言,裕嫔耿氏残害龙嗣心思歹毒,焉能忝居嫔位,掌一宫之事。”
着褫夺封号,降为常在,迁居交芦管,非诏,不得出宫门一步。耿月一副莹失魂落魄的神色。”
听到此旨意,猛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宜修的脸上,是她…一定是她……
“一定是皇后,先让自己装作不知道富察贵人有孕,失败后又言语迷惑自己,要自己对富察氏动手。”
“可自己迟迟没有做,她一定是着急了,才私底下买同荷叶,让她越过自己,落了富察氏的胎。”
真是毒妇!一想到这里,耿月莹哪里还忍得住不开口,立刻就跪直了身子,皇上,臣妾要告发………
“可话到这里就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剪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玉佩。”
“那是自己的陪嫁,从弘昼出生就一直戴在他的身上,可这会儿却到了剪秋手里,是呀,皇后一向是算无遗筞。”
“怎么可能给自己翻盘的机会,弘昼住在阿哥所,性命自然全由对方了,想明白这点,耿月莹闭了闭眼只能认命。”
“嫔妾虽然没有做过此事,但不能自证清白,愿受此惩罚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只盼皇上能念着父子情分,多关心关心弘昼。”
“话落耿月莹一磕到底,不再说话,可皇帝却不会心软,摆了摆手苏培盛就示意两太监上前拖着耿氏下去。”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皇帝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处置荷叶,还没有什么结果,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皇上,皇上,皇帝皱起了眉头,苏培盛见状匆匆出了门,喝斥止住来人,只是问清楚出了何事时,却在也顾不上旁人的举动是否合规矩。”
“急匆匆的又进了门,皇上,阿哥所传来消息,四阿哥不知怎么了,吃了一口点心,就突然口吐鲜血,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
“苏培盛话音刚落,皇帝还没开口说什么,倒是跪在一边的荷叶的突然低呼一声,瘫软在地。”
见状宜修眉头一挑,怎么,难不成四阿哥出事,也是你们主子指使的?
荷意期期艾艾,半晌才终于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再开口说一句。
毒妇!
“皇帝怒斥一声,在顾不得其他人,照顾皇后几人一声,急匆匆往殿外而去,年世兰枯坐了许久,见状行了一礼,就回了翊坤宫。”
“宜修转头同安陵容对视一眼,淑妃平日事忙,今日可有空同本宫一道去趟阿哥所?”
“安陵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屈了屈膝娘娘都开口了,臣妾自然不能再推辞。”
“待两人的轿子落在阿哥所外头,里头已经是一片静谧,宜修朝安陵容伸出手,对方会意忙上前扶住宜修。”
“淑妃,你我早些年虽有许些心结,但弘昭帮着本宫,向皇上求了道给弘晖的追封,此事乃大恩,本宫定然铭记。”
“你入宫多年,虽在宫务上做事周到,从无错处,但实在是心慈手软,今日本宫便教一教你,什么叫永绝后患。”
“宜修的身子极低,但身旁的安陵容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宜修就挪动步伐,跨过门槛,进了阿哥所。”
“安陵容看似扶着宜修,实际上是宜修拉着安陵容的手腕,不曾松开,只能跟着宜修的步伐,一道踏入殿中。”
四阿哥已经躺在床上,几个孩子站在一边,皇帝阴沉着脸,没一人开口。
宜修松开扶着安陵容的手“皇上,不知有没有查清,四阿哥到底是用了什么东西?”
皇帝显然不想开口,一摆手,地上跪着的罗瑞行了一礼,紧跟着开了口“皇后娘娘,四阿哥今日所用的点心乃是红枣糕,上头被撒了细密的鹤顶红粉末,幸好四阿哥所用不多,这才性命无碍,只是…”
“罗瑞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宜修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几个孩子,开口道;弘时带着弟弟们出去玩吧,皇阿玛跟皇额娘有事要说。”
“弘时是个听话的,听后也不是想皇后为何突然吩咐,缘由是为何?”
只是弯腰朝皇上跟皇后,安陵容几人各行了一礼,便领着几个弟弟离去。
“宜修瞧着几人离去才转头看向罗瑞,只是什么?罗太医直说吧!”
“皇后娘娘,点心中除了鹤顶红,还有青蓝花,此事跟鹤顶红共用并没有生命之忧,到身子却是因此坏了,往后怕是在不能常人一般康健了。”
“裕嫔之心,实在歹毒,宜修听后一脸愤恨的道,如果不是刚刚在门口听到那些话,安陵容估计会真的以为此事是裕嫔所为了。”
来不及多想,宜修再次出声道:如此,四阿何时能醒来?
“皇后娘娘四阿哥之前身子还算康健,到这两种毒药实在是太过霸道,怕是要睡上好几个时辰了。”
罗太医的方子开好了没?
“娘娘放心,药已经给四阿哥用上一剂了,宜修微微点头,那罗太医先下去吧。”
“罗瑞行了一礼,是,微臣告退,罗瑞离去,殿中除了昏睡的四阿哥,就只剩下三个主子跟各自的心腹。”
“走到床边弯腰看了一眼,宜修轻叹一声,可怜的孩子,话落走到皇帝对面坐下,皇上,四阿哥可怜,臣妾瞧着心里都感到害怕。”
皇帝一抬眼,皇后此话何意。
“裕嫔疯魔,先是落阿富察贵人的胎,又接着变得要了四阿哥的性命,臣妾实在担心,如果她那一日将主意打在别的孩子身上,可如何是好?”
别的孩子?
“皇帝立刻从四阿哥被害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四阿哥从小没有在身边长大,如果说到父子情分,确实没有多少。”
“如果今日用那点心的是弘昭,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己还能想此刻这般平静吗?”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恐惧,让裕嫔跟五阿哥回宫,或许是自己做错了?”
皇帝沉默许久,才终于抬起头,耿氏心思歹毒,着废位庶人,打入冷宫,五阿哥交由………
“话到此处,却又顿住了,片刻才道;五阿哥往后就住阿哥所,皇后有空还需要费心照看一二。”
“是,臣妾遵旨,只是裕嫔那里,还需要费心解释。”
“他是皇子,自己这么大了,能分辨是非对错,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清,那也不必皇后为他费心了。”
“听到这里,宜修嘴角划过一丝隐晦的笑意,跟着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