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雪登上船后,便止步于船头,并对身后的冰儿点了下头。面对屈向淮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投来的一道道好奇的视线,她只是微微低头,脸颊上渐渐泛起了粉色的红晕,如同晨曦中绽放的桃花,娇艳而含蓄。
她保持着目光低垂的神态,无神地盯着脚下的木板,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这些人再出什么幺蛾子,她便可以以对方太过失礼为由,直接转身离开,那么错处也怪不到她头上。
周围的议论声自她上船的那一刻起,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哎呀,你们看屈公子的未婚妻,真是长得小家碧玉,标致极了!”
“都说了这是国公府家的小姐,仔细些说话!”
“瞧瞧,嫂子这害羞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怜爱啊!”
“……”
屈向淮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苏知雪那愈发绯红的脸颊上,心中懊悔万分。他恨不得穿回两日前,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怎么想出来去为难弱女子的。
但事已至此,懊悔已无济于事,他必须尽快补救才行。
在脑中快速闪过一条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后,他猛地拿起身旁一位男子手中的折扇,重重地往船杆上敲了几下。他故作生气开口,“好了好了,小爷我今儿不兴见你们吵闹,人都让你们看了,现在可以下船了。”
这话一出,船上的公子哥们顿时面面相觑,个个都是一脸茫然。他们原本不是商量好了要全程陪着两人,多闹腾闹腾,好让女方知难而退,直接选择主动取消联姻吗?怎么这才刚刚开始,屈向淮就突然变卦,急着把他们赶走了?是真的想让他们走,还是觉得他们闹的还不够大?
“向淮,你不是认真的吧?这么快就看上眼了?”其中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陆家小公子陆元,也没搞懂自家兄弟整的这么一出,话没过脑就直接问出了口。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屈向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被烈日灼烧过一般,他有些恼羞地瞪了陆元一眼,随后强作镇定。“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这些人,赶紧给我下去,在这里杵着像什么话?快走快走!”边说边手忙脚乱地将人往外推,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偷瞄向站在一旁的苏知雪,那眼中的讨好很是显眼。
陆元作为屈向淮的好兄弟,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能拆台。他已然仔细打量过那位国公府的三小姐,观她面相温婉,举止得体,看上去是个性情温顺、极易相处的主儿。
陆元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让他家那个直肠子与这位三小姐多多接触,应当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自家兄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总不至于在女子面前吃什么亏。
想通了这一点,陆元立刻开始招呼他帮着找来的狐朋狗友:“好了好了,兄弟们,咱们就别在这里自讨没趣,惹人嫌了。走,随小爷去听风楼听戏去!听说那儿新排了戏本子,曲目很是新奇,这不得去瞧瞧!”
那些被叫来原本打算闹场子的公子哥们听到这个点子,也明白了陆元的用意。他们的身份可比人家低多了,便纷纷齐声响应,三三两两地跟着陆元下了船。但还是有不少的好事之徒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对着屈向淮和苏知雪投去看好戏的眼神。
不消片刻,原本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一船人,转眼间就只剩下屈向淮、苏知雪以及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小厮了。
眼见媒婆也上了船,苏知雪才抬起了头,正视着还站在自己一米之外的屈向淮。“屈公子,既然…已经好了,我们还是进船舱去吧。免得在这里吹风受凉,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啊……对……进去吧。”屈向淮慌乱地回应着,因着觉着自己做错了事,眼神始终不敢往苏知雪那边瞟。他同手同脚地走进了船舱,动作笨拙得如同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引得苏知雪不禁掩嘴浅笑。
苏知雪跟在屈向淮身后,迈着小步一同往前走。而她身侧的冰儿见状,也想跟进去,却被一旁的媒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胳膊。
杨婆瞪了冰儿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你家小姐和屈公子在里头说话,你进去凑什么热闹?在外头老实等着,别坏了老娘的好事!”
说完,杨婆就对身后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守住船舱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然后自己掀开帘子,扭着自己那略显丰腴的水桶腰,一步三摇地走进了船舱。
船舱内,光线偏粉,气氛被烘托得有些旖旎。杨婆的目光在舱内一扫,便立刻注意到了面对面坐着的一对璧人。
苏知雪温婉地端坐在位子上,面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屈向淮则正主动为她添茶,倒得很是小心。眼神中流露出的热切与温柔,仿佛要将对面的女子融化其中。
杨婆心中顿时有了底,以她多年做媒的经验来看,这俩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分登对,十分合适。
收起了手中的帕子,她试探性地问道:“二位公子小姐,需不需要老婆子我先回避一下,让你们单独聊聊?老婆子今日起得太早,怕是说不上几句话。”
苏知雪微微侧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屈向淮,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信任。她等待着他的回应,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会同意。
然而,此时的屈向淮却似乎被女子满心信任的眼神抽走了魂魄,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给出任何答复。苏知雪见状,用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觉着有些不妥又立刻收回了手。她偏头对杨婆吩咐:“那你就先退下吧,我们自会好好聊聊。”
屈向淮听到女子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立刻附和道:“都听苏小姐的,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