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阳城的衙门口贴的对联是: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
负国即负民,何忍负之。
听着也还行,总比‘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要好。
陆长对皇朝官员没什么意见,真要严格说起来,蒙下权在当地口碑还算不错。
毕竟喜族人不来闹事,偶尔还能得点贿赂,当官只需要躺平即可,蒙下权年纪也不大,还算有点抱负,做官不用担心仕途,他还真费了点力气去关注民生。
因此若阳城的百姓提起蒙下权,几乎是好评一片,对百姓来说,不欺压百姓的官就是一等,如果还能做点实事,那就是青天在上了。
陆长坐在县衙的大堂上,堂下押着蒙下权,事后清算,一城知州肯定是首当其冲,三司的长官挨个审判。
蒙下权心如死灰,但又存着一点希望,他好歹熟读皇朝法律,知晓自己的罪可大可小,全看上官怎么判,心中已经想好了等会儿问话要如何回答。
陆长拿起惊堂木一拍,懒洋洋地说道:“斩了!”
什么?蒙下权满脑子的辩解用语顿时空白,怎么就斩了啊!
直到有人提着刀过来,蒙下权才明白——他么的还是当堂斩是吧!
“大人,大人!”蒙下权急忙大喊,“您不能这样啊,我是朝廷命官,从五品,按照我朝律令,就算我有罪,也要经由大理寺判决!您不能说斩就斩啊,这是违法的!”
陆长笑着再敲了敲惊堂木,笑道:“我代天巡狩,先斩后奏,想怎么斩你就怎么斩你,别说我现在斩你,之后七天每天斩你一次都可以,你有意见?”
确实没有意见,提起代天巡狩,蒙下权就没意见了,只不过他以为陆长刚刚不直接打死他,是打算走正常司法途径了,结果人家纯粹是觉得好玩!
左右按察司和都司的两位长官已经汗流浃背了。
代天巡狩最可怕的就是——他觉得你有罪,那就先杀了再说,之后如果是误判错判,这位钦差也会受到惩罚,但死了的人可活不过来了。
一看到陆长的断案风格,其他人等候审判的人自然会慌了。
“好了,我骗你的。”陆长大笑几声,丢下惊堂木,双腿翘在案桌上。
蒙下权大起大落,整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会儿也还没放下来,只是真希望陆长是骗人的。
陆长笑道:“跟你说个事,之前我问你们,有个姓路的人路过此地的事,你还记得吧?”
“卑职记得。”蒙下权恭恭敬敬,姿态说的上是卑微。
陆长便说道:“那是我父亲。”
噗通一声,刚刚哪怕要砍头了蒙下权都还能挣扎,现在听完陆长的话,直接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真完了。
袭击过钦差大人的父亲,只要稍微运作一下,上纲上线,三族是跑不了的。
还不如刚刚直接斩首!
陆长笑道:“蒙大人的大儿子我见过,青年才俊啊,出口成章,一看就是状元之才,小女儿也生的漂亮,以后不知道要嫁给哪个好人家,新纳的美妾貌似也有孕在身了吧?”
蒙下权如一滩烂泥,勉强提起力气重新跪好,磕头如捣蒜,也不说话,一味地磕头。
陆长抓起纸笔丢下,说道:“写吧,就写这些年你帮着喜族做了多少恶事,你纵容他们多少违法,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写完以后就回家吧,见见你的妻儿,今夜午时,在家里散功自裁。”
死一人而非全家,死一人而非九族。
蒙下权重重一磕头,颤声道:“小人,多谢大人恩典。”
写完了两张纸,蒙下权走出了衙门,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躬身一拜,而后离去。
少年时,也曾有一腔热血,想要为民请命,保一方水土,要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也曾说过贪官该杀。
什么时候忘了呢?
下权下权,下等的权利,本是民为上,权为下,可现在听来,蒙下权不过是门下走狗罢了。
蒙下权走了,另外两人就坐不住了。
可陆长本来也没有太多兴致,玩够了就算,直接将金牌一丢,说道:“剩下的,等明天朝廷来人再审吧。”
说完打了个哈欠就往门外走去。
身后两司人等立即起身行礼,齐声道:“大人辛苦。”
陆长也没理会,手里抛着金牌把玩,这东西手感极佳,温度适宜,明明看着是金牌,实际上触感上似乎又有些柔软。
反正肯定不是真金。
君无赦担心他在外出事,碰到不可敌的对手还要硬上,便给了他这枚金牌,若是危急情况可以调动地方驻军。
一腔孤勇干不了事的,想要伸张正义,就需要更强的实力,更大的背景。
陆长是不喜欢血统论的,血统论否定了太多普通人的努力,可他又必须承认,他能走到今天,血统功不可没。
天赋和血统,缺一不可,努力的人很多,比他更努力的人一定有,但是能走到他这个程度的,除了他以外,没有。
现实大多时候都是惨淡和悲哀的,勇敢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衙门外,宋紫苏小心翼翼的抱着穷奇,他见识过这头异兽的强大,比起镇国神兽也不遑多让,根本不敢将穷奇当做宠物来看待。
明明是抱在怀里,看着比抱着灵位还恭敬。
“走吧。”陆长站在几步外招了招手。
穷奇直接跃入了陆长的怀里,乖巧的喵了一声。
帝君大人的心情看着不错,这是猫咪的特殊能力,感知主人的喜悲。
陆长摸着穷奇的脑袋,笑容也自然了许多,一身戾气在之前的战斗里也消散了不少,看着又回到了之前贵公子的模样。
宋紫苏快步跟上,许久不见,他有很多话想和陆长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一个问题是我去哪里了对吗?”陆长转过头来,满脸笑容,“怎么还变腼腆了,想问就直接问好了。”
清风扬起,好似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青城,少年跟在自己师叔祖的边上,十九年时光,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师叔祖,那您这些年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时间旅行,我也说不准自己会在哪里出现。”
“那这一次呢?还要走吗?”
“这一次应该不走了,不过说不准,你趁现在好好孝敬我,免得我一离开又是十几年不见。”
“师叔祖您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你变了,你变着法子骂我了。”
“弟子没有!”
“那你发誓。”
“师叔祖,我第二个问题是…”
“你先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