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是你吗?”
温柔的女声响起,叶淮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林惜身子一僵,刚刚还满是笑意的脸色也迅速淡了下来,他不由地伸手牵住了她,可却发觉她手心也是一片冰凉。
叶淮顿时就沉下了脸色,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个身着白色毛呢大衣,长发披肩,气质柔美的女人站在不远处,那张和林惜足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惊讶。
“阿淮?你怎么也在这里?”那女人见着转过脸来的叶淮,面上先是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随即又有些疑惑。
“舅妈。”叶淮在看清女人面容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她的身份,正是林惜那个和丈夫带着小儿子周游世界,却对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儿不闻不问的亲生母亲——林雨柔。
想到这里,叶淮眸中更是添了几分冷色,紧了紧握着林惜的手,对着笑得温柔的林雨柔态度冷淡道:“我来买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仿佛是没看见他冷淡的态度一样,林雨柔脸上笑意未减,甚至笑得更加温柔,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二人交缠的十指,“惜惜,我是妈妈呀,你怎么不回头看看妈妈?”
林惜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狠狠闭了闭眼,这才缓缓转过身,一张和林雨柔极为肖似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淡淡开口道“妈。”
“哎,都长成大姑娘了。”两人同样的冷淡态度丝毫没有打击到林雨柔的热情,她见林惜开口,脸上露出一副极为感动的神情,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上前两步就想来拉林惜的手。
见她扑过来的动作,林惜下意识侧了侧身子,叶淮也极为有眼色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旁边带了带,两厢配合之下,叫林雨柔直接扑了个空,她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面上却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身子微微颤抖,如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欲言又止道:“惜惜……”
“阿柔,怎么了?”看着她那副唱作俱佳的模样,林惜心头涌起一阵无力和厌烦,正欲开口,却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卓然的男人出现在林雨柔身后,将她拢进了怀里,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泪盈于睫的模样,男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开口询问道:“谁欺负你了,怎么这副模样。”
林雨柔自他怀里抬起头,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林惜二人的方向。
男人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神色冷漠的二人,顿时怔了怔,目光在林惜的脸上一扫而光,这才有些不确定地对着林雨柔开口询问,“那是?惜惜?”
“舅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见着一身黑色毛呢大衣的叶真恺,叶淮冷漠的神色才略有些缓和,露出了一丝笑意。
“嗯,昨天才回来的,你们这是?”叶真恺点了点头,看向二人亲密的动作,拧着眉问道。
叶淮淡淡瞥了一眼脸上同样满是探究之色的林雨柔,轻轻勾了勾唇角,将与林惜十指相扣的手往上抬了抬,“还没和您介绍呢,这是惜惜,我的未婚妻。”
“什么?”林雨柔轻呼一声,然后伸出手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叶真恺闻言也深深蹙起了眉,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老爷子知道吗?”
“嗯。”叶淮见叶真恺神色间颇有些不赞同的意味,刚刚还缓和了很多的神色再次变得冰冷,淡淡嗯了一声,不愿再多说。
“可是,你们是表兄妹啊,怎么能……”林雨柔微瞪着眼睛,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林惜看着她唱作俱佳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挣脱了叶淮的怀抱,神色讥讽地看向面色苍白的林雨柔,“环球旅行开心吗?”
林雨柔身子微微一颤,有些柔弱地往叶真恺怀里缩了缩,面有愧色道:“惜惜,我……”
“我几个月前就给你发了短信说了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吗?”林惜不给她表演的机会,冷冷发问。
“什么短信?阿柔你没和我说过啊?”叶真恺似乎是终于察觉出来林雨柔母女二人之间的不睦氛围,压低了声音,对着林雨柔问道。
林雨柔暗暗咬了咬牙,她哪里会收到什么信息,早在十几年前她就把林惜的手机号拉黑了,这些年更是换了好几次号码,就是想彻底摆脱这个让她潦倒穷苦了好几年的拖油瓶。
七月的时候,不知道林惜怎么弄到了她的邮箱,突然给她发消息说要回国,她根本不想看见她,于是急急忙忙地求了叶真恺,打着一家三口环球旅行的名头躲了出去,就是想让林惜回来后见不到自己而知难而退。
谁曾想这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和叶淮这小子勾搭到了一起,叶淮现在掌管着整个叶家的财政大权,如果和林惜在一起了,以这些年她对这丫头的不管不顾,她肯定对自己怀恨在心,那自己好不容易安稳富足了几年的生活又要发生变故,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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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林惜知晓她此刻心里的想法,定然是要啐上她几口,原主虽然一直被这个心狠的母亲伤害,但却从未对她产生过一丝怨怼之心,反而一直认为是自己才导致了母亲的不幸,因此为了不破坏母亲来之不易的幸福,在原剧情里直到整个故事结束,她都待在国外,除了在叶淮的葬礼上,一次都没有在林雨柔得面前出现过,更不要提专门来破坏她的生活了。
但林雨柔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见林惜语气冷淡,忙转身对着叶真恺道:“我当时想着和你说的,可阿渭当时生病了,我一着急就给忘了。”林雨柔自然不能让林惜破坏她在叶真恺心目中温柔善良的慈母形象,眼珠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然而还不等叶真恺回想,林惜却蓦地笑出了声,“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发错号码了,发的是妈妈你十几年前的号码,你不是都注销了吗?我每次打过去都显示是空号,你这都能收得到信息?”林惜脸上笑得格外真诚,眼里的讥讽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这死丫头!林雨柔心头大恨,没想到十几年没见,林惜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明得像个妖孽!
从前无论自己扔掉她多少次,她最后都能找回家来,像溺死的水鬼一样死死缠着自己,让自己的生活穷困潦倒,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将她送到国外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而且第一面就给她来了个这样大的下马威!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妈妈知道你是气妈妈在你回国后没来见你,可我早就答应阿渭要陪他出去玩了,行程也都安排好了,不好取消。”
林雨柔不愧是能够游走多个男人见最后还能成功骗过叶真恺嫁进豪门的女人,很快就回过神来,一通含嗔带笑的话说下来,不仅将自己对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的罪名成功转移了,还将林惜塑造成了一个无理取闹,和弟弟争宠的不懂事小孩。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果然,因为林惜那通话而面色浮现出几丝怀疑的叶真恺,听了林雨柔这话后,脸色缓和了许多,看向林惜,眉宇间有几分不悦。
“惜惜,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你在国外十几年,你妈妈每次想起来都心疼地掉眼泪,好不容易见面了,你怎么这副态度,阿淮,你也不管管?”
林惜对原主这个便宜继父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毕竟在他才和林雨柔在一起之时,因着林雨柔的缘故,对林惜爱屋及乌,也算有过几分疼爱,林雨柔当初要把原主送出国之时,他也曾反对过,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林雨柔,也只能作罢。
原主刚出国那几年,他也偶尔会打电话关心一二,不时给原主打些钱,怕原主一个小姑娘在国外不好过。
不过后来林雨柔和原主哭诉说怎么原主和这个继父比和自己还亲,原主心疼母亲,也就渐渐减少了和叶真恺的联系,在叶渭出生后,叶真恺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更是断了联系。
不过虽然原主的记忆里叶真恺对自己还行,林惜对他也没什么恶感,但现下见着他因为林雨柔的一番话就是非不分的模样,却也不由得暗暗翻了翻白眼。
难怪叶淮爷子会直接跳过他,将公司交到叶淮手里呢,瞧他这色令智昏,一副非林雨柔不可的恋爱脑模样,怕是林雨柔多给他吹吹耳旁风,整个叶氏都要改名姓林氏了。
“叶家未来掌家夫人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舅舅,今天天气冷,我和惜惜就先回去了,你和你的妻子如果对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不满,就等到除夕家宴的时候再和外公说吧。”
瞧着叶真恺对林惜横眉冷对的样子,叶淮面色也冷了下来,睨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林雨柔一眼,他迈开长腿上前一步,走到了林惜身边,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冷冷丢下这一句话,然后提了刚刚放在地上的东西,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这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见着自家外甥毫不客气的顶撞,叶真恺不由得骂了一声,但随即却发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刚刚几人的对峙而看向了这边,顿时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而站在他身前的林雨柔,看着叶淮和林惜二人相携离开的背影,身子微微颤抖,一副深受打击的娇弱模样,但在叶真恺看不见的地方,她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里,却有暗芒一闪而过。
相较于来时的欢乐温馨,回去的路上,两人显得格外沉默。
叶淮不时看向身边异常沉默的林惜,最终还是忍不住,拧着眉将车停到了一边。
林惜正沉浸在思绪中,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看向了身边满眼关切的叶淮。
“怎么了?”林惜看向两人交缠的双手,忍不住抬头出声问道。
叶淮看着眼前人眼眶微红,眼神空洞,却浑然不知的样子,心脏抽疼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拢了拢刚刚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语气温柔道:“可以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
林惜怔了怔,似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有些逃避似地侧了侧头,低垂了眸子,声若蚊蝇道:“怎么突然想问这个,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那就和我说说你和你母亲的事吧,惜惜。”似乎是没看到林惜的躲闪,叶淮重新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拇指轻轻摩挲着林惜的脸颊,安抚意味十足,温柔却坚定。
林惜不得不抬头直视叶淮,只见眼前人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凝望着自己,眸光里是全然的怜爱与疼惜,忍不住鼻头一酸,刚刚还强忍着的泪水霎时便涌了出来,伸出双手,扑进了叶淮的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叶淮将人搂在怀里,心中又酸又软,伸手轻轻拍着林惜的后背,良久过后,感觉到怀里人不断抽泣的身子终于平静下来了,这才抽出一边的纸巾,将林惜的脸抬了起来,轻柔地替她擦去了泪痕。
“其实我从小都知道,妈妈是不喜欢我的……”情绪平复下来的林惜,吸着鼻子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车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刚落到车顶上,就被车内的暖气融化,化成了一滴滴水珠,缄默无声地顺着车身落到了地上。
“我知道她恨不得从来没生下过我,可是我一个人在国外那么多年,真的熬不下去了……”车内,林惜断断续续地回忆了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在国外的艰难日子,那些一个人踽踽独行,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痛苦记忆,就算过了这么久,但每次想起来,都还是如同再次揭开刚结痂的伤疤一样,血淋淋地让她无法忘怀。
或许是压抑得久了,今天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林惜一直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直到外面的雪都渐渐大了起来,在树梢草丛铺了一层薄霜,但叶淮却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她擦擦泪,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林惜说到最后,就连自己都觉得实在没什么说的了,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旁边被她打湿的一堆纸巾,尴尬地从叶淮怀里退了出来,顶着一双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看向叶淮道:“表哥,不好意思,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淮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了唇上,“你说过的,我们之间,不用说对不起。”
叶淮重新将人搂进了怀里,看着视线里渐渐被白雪覆盖的世界,怔怔出神了片刻,紧接着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轻柔得如同外面无声飘落的雪花,“惜惜,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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