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林惜解释,雪芸这才捧了她的脸,小心翼翼去查看那伤口,果然发现下唇一排伤口整整齐齐,的确是林惜自己才能咬出来的样子,这才缓和了脸上,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神色尴尬的贺兰庭,压低声音问林惜,“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惜下意识又想咬唇,却被雪芸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只得无奈叹了口气,“没什么,不过是吵了两句嘴罢了。”
雪芸自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若只是普通的吵嘴,林惜怎么会脸色那般难看,贺兰庭又何至于不顾身份下跪道歉,她有心再问,但余光里瞥见一旁的贺兰庭,顾忌着外人在场,只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不再出声。
贺兰庭见主仆二人情绪都平静了下来,这才斟酌着开口,“今日之事确是我不对,还望表妹莫要放在心上。”
见二人都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自知理亏,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胡乱扯了个借口,“今日还约了人,我这便退下了,改日然备了礼物再来同表妹致歉。”
说完便匆匆退了出去,却在书房不远处看见寻春院的丫鬟婆子们都聚在一起,神色忧虑地看向这边,想到自己今日冲动怕是给又要给林惜招来些风言风语,悔意再度涌上心头,面上却凝了寒霜,神色冷厉地看向众人,“今日之事你等全都烂在肚子里,若我在外面听到一丝对表姑娘不利的流言,休怪我不客气。”
他平日虽待人宽和,但一旦生起气来也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没甚区别,一院子丫鬟婆子忙跪下高呼不敢,贺兰庭这才越过她们,转身出了院子。
书房里,雪芸端了水替林惜净了面,又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将林惜唇上的血痂擦拭干净,最后抹上疗伤去疤的软膏,这才长呼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表公子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姑娘也别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哄我,若真只是简单的兄妹绊嘴,堂堂国公府长公子又怎会屈膝下跪,姑娘又怎会哭得那般伤心。”
林惜知道瞒不过她,索性说了实话,将刚刚贺兰庭阴阳怪气嘲讽她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完蹙紧了眉头,似乎十分无奈的样子。
雪芸听完亦是大感冤枉,恨恨道:“姑娘这几日连院门都没出过,那些东西都是老爷夫人留下的,不过是借了楚家的名义送进来而已,姨夫人也是知道的,表公子自己不知内情,倒还来说姑娘的不是。”
“就算真是那楚家送来的,也是过了明路,两府的当家夫人都是知晓的,长辈们都未曾说过什么,他一个未婚的公子怎好擅闯姑娘家的屋子,还来说些狗屁倒灶的胡言。”
林惜心里自然是不在意的,一切不过都是她为了完成任务的表演罢了,但见雪芸为了她,气得连乡间粗话都骂了出来,心头却也多了几丝暖意,反过来笑着安慰她,“他胡言乱语倒也罢了,别把我们雪芸姑娘气坏了。”
谁知她这副样子落在雪芸眼里,就成了自家姑娘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作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眼中都快落下泪来,“姑娘还笑,我不过是心疼姑娘罢了,若是老爷夫人还在世,您哪里用得着受这般侮辱。”
“好雪芸,我当真无事,若你实在气不过,我想法子叫咱们出了这口气,你看如何?”林惜拉了雪芸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姑娘有何法子,如今咱们人在屋檐下,左不过禀了姨夫人,叫她骂上表公子几句罢了。”雪芸止了哭意,不确定地开口。
林惜狡黠一笑,“放心,定然让他吃顿好苦头,你过来我同你说,咱们如此这般……”
晚间,拂雪院内,安国公贺同光正同其夫人谢氏用膳。
“近日下值怎得越发晚了,可是陛下又指了什么难办的差事?”谢氏给他盛了一碗金丝火腿乌鸡汤,关切询问。
贺同光除了安国公的殊荣外,还担了殿政司的司政一职,殿政司收拢百官奏章,递到这里的折子都要经了他和几位大人的初审,去冗就简,捡了那最要紧的,最后才能送到皇帝面前等待朱批。
只建康一城,官员少说也有百人了,更别提地方州郡官员冗杂,每天递上来的折子不计其数,是以殿政司素来事务繁忙,少有空闲,但以往贺同光就算再忙,最晚申时也到府上了,这几日却临近戌时回来,用了饭食连沐浴都来不及,又匆匆召了幕僚进书房议事,昨夜更是熬更守夜,直到子时才熄了烛火歇下。
“近日朝野不太平,你看好门户,莫要让下边人出了乱子,二房那边也要帮忙盯着些,同尘在工部,消息没有那么灵通。”贺同光接过鸡汤,神色严肃嘱咐谢氏。
谢氏心上一凛,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为了储位之事?”
贺同光知晓谢氏一族的耳目遍布朝野,因此见到自家内人消息如此灵通也不觉惊讶,只默默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开口,“前几日大朝会上,御史王元上书,痛陈太子结党营私、横征暴敛、贪墨军饷等十数条罪状,陛下大怒,命了听宣司彻查,谁知竟查出桩桩件件都有岑家的手笔,陛下震怒,当下便将岑家父子下了大狱。”
“岑贵妃大惊,得了消息便脱了簪环,布衣素服跪倒在明光殿,陛下本不欲相见,谁知骤雨突降,贵妃身子虚弱,晕死雨中,陛下急急召了太医诊脉,谁知竟摸出贵妃已怀胎三月有余。”
“陛下专宠贵妃多年,可惜多年无子,如今一朝夙愿得偿,贵妃一哭求,哪里还顾得上太子一案,只得按住不发。如今朝野太子一党同岑家势如水火,陛下又久久不决,百官递上来的折子都快把殿政司淹没了,现下拖了一月有余,结果如何,就在这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