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皮狗:“汪……?”
等等,这个恶毒的女人,刚刚说了什么?
他挣扎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了瘦高个男人。
那小子,从还是个孩子开始就跟着他。
对他的恐惧,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虽然被他调教得能打,但就算在能打,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一副驯服的窝囊样子。
也正是因此,沙皮狗曾经很信任瘦高个男人。
觉得男人不过是一条被自己驯服的狗,夹紧了尾巴半点不敢反抗。
沙皮狗瞧见,瘦高个男人在听了王卿的话后,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同时,瘦高个男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他瞟来。
又在与他对视一眼,颇为慌张地挪开了目光。
果然,这小子不敢对他做什么。
沙皮狗自信,就算瘦了个男人敢背叛他,也依旧对他怀有几分畏惧心理,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但下一刻,
沙皮狗就听见,瘦高个男人犹犹豫豫地开口:
“这、这不好吧?”
沙皮狗一愣。
你小子怎么还犹豫上了?
难道不应该立刻拒绝这不人道的提议吗?
王卿大手一挥,态度洒然: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帮它做绝育,是为了让它的性情更加温顺,也免得伤害他人。这是一件好事儿呀。”
“是、是吗?”
瘦高个男人嗫嚅了两下唇瓣,呆呆地回了两个字。
态度还有些踌躇与怀疑。
“当然了!”王卿拎着手里的狗,晃了晃,眉头忽然微不可觉地蹙了一下。
怎么总觉得,这狗子突然一下像是发起了呆?
刚刚还呲牙咧嘴,凶相毕露,随时要咬人的样子。
现在又变得两眼放空,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王卿没有多想。
她看着瘦高个男人,眼中满是鼓励与肯定。
“更何况,你的医术那么好!简直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王卿说完,咧开嘴,朝着瘦高个男人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这邪魅的一笑,落入瘦高个男人的眼底,却令他心头巨震。
果然,面前的这个女人,来此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所谓的救狗。
她的真实目的,是老板吧?
之前故意说出那些话,为了折辱老板。
现在又想要让他动手,将老板给阉了。
但,瘦高个男人看着王卿清亮的眼神,他的心中,又不免生出些许的动摇。
一切,正如王卿所说——
这些年来,他在这个地方,明明不想,却不得不被迫双手沾满鲜血。
哪里有什么忍辱负重?
不过是他胆小如鼠、苟且偷生罢了。
但是,他还要这样继续蝇营狗苟下去吗?
明明面前的女人,已经几次三番告诉他:今天,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帮他。
瘦高个男人的眼神,开始不再避讳,直挺挺地落在了沙皮狗的身上。
再对上沙皮狗眼神的一刹那,他还本能地有些畏惧,下意识地目光闪躲,想要回避。
但是下一刻,他又努力地迎上了那双苍老的狗眼。
过去痛苦的回忆,涌上他的脑海。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有着什么样的父母。
记忆里,对幼年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和一群同伴一起,被关在阴冷的仓库里。
仓库很狭窄,挤满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汗水馊了的气味,排泄物发酵的气味,还有伤口腐烂的恶臭,混杂在一起。
将整个昏暗的仓库,浸泡得如同一块泡在粪水里多年的烂抹布。
瘦高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同伴,从健全的人变得残缺不堪。
他也曾经想要逃跑,但却没有机会,每一次被带进带出,都会在脑袋上被套一块遮光的头套。
他在黑暗中,跟着前方的人走过曲折的道路,终于见到了光明。
在光亮宽敞的大厅里,老板拄着龙头拐杖,坐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小姐正好缺几个玩伴。
他没有和仓库里的其他人一样,沦落到断手断脚、缺眼睛少耳朵的地步。
而是和身边另外两个同伴,一起成为了小姐的跟班。
小姐喜欢拍着手,唱歌:“两只小狗,两只小狗,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第二天,他的两个同伴,一个没有了眼睛,一个没有了耳朵。
再后来,小姐多了两条狗。
他不想做狗。
但是同伴说:“被折磨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我们是猫狗,不是人的话,会不会好些?”
的确。
从那之后,每次受到凌辱,他只要在脑子里幻想自己只是只动物,似乎,就没那么疼了。
可是,他还是更想要记住,自己是个人。
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个人。
过去的两个同伴,成了真正的狗。
他从小姐的跟班,变成了老板的跟班。
只有小姐,还是那么大。
永远一副六七岁的小姑娘外表。
不管她想要什么,老板都会诚惶诚恐地,将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公主,大概就这幅永远不会长大,无忧无虑的模样吧?
而为了活下去,瘦高个男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手染鲜血。
有时候他都怀疑,他一直坚持活得像个人,现在的他还是人吗?
或许在老板的眼里,只有他的小公主是人,他们都是牲畜吧?
瘦高个男人定定的望着那双苍老的狗眼。
压抑多年的愤怒,在这一刻,便宛若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焚烧起来。
他不愿意再继续这样忍辱偷生下去。
他要做一个人,而不是牲畜。
瘦高个男人,忽然裂开嘴,露出了一个笑。
其实,这么一看,老板也不过是一个苍老的老人……不、苍老的老狗。
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抬头看向王卿,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