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携带着冰冷的雪花,无情的打在人的脸上。
在城墙之下厮杀的将士们,身上火热,内心滚烫,就算是灼热的鲜血在脸上泼洒,在一瞬间迅速凝结,也没有人觉得冷。
这一战,关乎于每个人的性命。
对于哪一方来说,都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平南王直接将薛定非丢在了死人堆里面,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稳住战局,保存自己现有的优势。
作为太子的“替身”的薛定非,就算是带着也是一个累赘,平南王在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将人丢下。
薛定非愣愣的趴在一堆的死尸身上,面带恐惧。
他能够感受到身下、身侧所有人的身上,还保留有余热,那是来自人体自带的体温。
天气寒冷,白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只会是不断的堆积,而不是在人体余温的浸润之下融化。
“你亲爹想要杀你。”婉宁说话一向都很直白,毕竟这就是事实。
她也是被爹抛弃的人,当然知道薛定非现在心中,是有着何种的天人交战。
这一切来的都太过于突然,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表现出来的,只能是自己刹那之间的想法。
是植根于个人利益的最佳选择,是取决于对方利用价值的综合考量。
“我爹……想杀了我。”
薛定非复述婉宁的话,其实他现在,已经是想不出太多的东西,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其茫然的状态。
甚至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世界瞬息万变,变成了他不认识模样。
歇斯底里的姑母薛皇后,“大义灭亲”的父亲薛远,理直气壮缩在所有人身后的太子沈琅……
薛定非不敢去想,这是薛家人共有的模样吗?
难道他以前从未明白,原来自己身边的,都是这样的一群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能够回答他这几个问题的当事人,已经在这一片的雪域,逃窜的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别抬头看,待会儿万一刀甩在你的脖子上,你可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婉宁干脆直接伸手,压住薛定非的脖颈,让他保持死尸一样的姿态。
微冷,甚至是因为寒冷有些皲裂疼痛的脸上,能够十分直观深刻的感受到底下尸体的温热。
薛定非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是无法遏制的夺眶而出,“赵婧,那是我爹吗?”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崇敬孺慕的父亲,原来是想要他死。
“当然是你爹,薛远对吧。”婉宁总不能是睁眼说瞎话,“你是被推出来当太子的替死鬼的吗?”
除此之外,婉宁暂时想不到别的可能。
没曾想,薛定非摇头,“不是是我自愿代君。”
“你是自愿的?那你娘呢,是她和你一起入宫的吧?你自愿,她知道吗?”
薛定非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捅了刀子,被贯穿的地方,正在汩汩的流着鲜血,任由寒风无情的贯入。
在看执刀人,原来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他自己。
婉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一种不想管薛定非的冲动。
可是好歹这人之前对于她的命令,都是极其干脆利落的贯彻落实,就当做是是对一个忠心的跟随者,婉宁都要出一分力。
再者说人都已经随着风飘到了这个鬼地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伸出手,想要摸摸薛定非的脑袋,触觉是有的,就是薛定非的头上都沾了血,婉宁思虑再三,还是没忍心下手。
“赵婧,你为什么不说话了?”薛定非感觉到周遭逐渐变得安静,厮杀的声音平息,哀嚎的祈求也逐渐消散,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显得格外的突出。
没有听到回答,薛定非又喊了一声,“赵婧!”
想要抬头的时候,被人摁住了肩膀,“你是想要把所有人都给喊过来吗?”
原来婉宁还在。
心中的大石头兀然落下,整个人像是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既是替了太子站在了平南王面前,那么皇室中人估计就是没想着你能够活着。”
因为薛定非只要是活着,就代表着薛皇后和太子的自私残忍。
是他们在大敌当前,剑指整个大乾皇室的时候,把一个毫不相关的七岁小儿给推了出来,寻求自己的一方安宁。
“还有你爹,貌似没有把你当做是他的亲生儿子看待,他看你的眼神,还不如是看他手中的那把剑。”
“薛远对着平南王说的那些话,丝毫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平南王要是生气了,在那时候,无论是掐断你的脖子,还是把你推下城楼,你都活不成的。”
努力想要逃避的真相,随着婉宁的话语,一幕幕的在眼前轮转,薛定非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疼的不行。
因为天太冷,眼泪流下来到脸上,还没等糊成一片,寒风吹过来,就直接把脸都吹的斑驳。
本来就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小郎君,面皮嫩得很,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摧残。
“哭完了再想想该怎么办吧。”婉宁不再刻意定住自己的身形,随着风往上飘,她要看到更远的地方,看看现在的战况,具体是什么样子。
皇宫的前面,有一大块都是空地,叛军正在逐渐被逼退。
那三百个被屠戮的百姓,给大乾的军队带来了很大的震撼,薛远愿意牺牲自己唯一的儿子,来换取大乾安宁,更是让士兵们动容。
内心之中的血性被激了起来,况且还是在主场,就算是打不过骁勇善战的平南王军队,可是胜在人数多,就算是群起而攻之,总能够将对面给牵制住。
平南王眼看自己的优势即将消失殆尽,反倒是折返回来。
朝着是薛定非的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