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探出脑袋朝餐车外一看。
十几米开外，戒色小和尚身后跟着一大帮村民。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有人跑的快，有人跑的慢。
不少人跑的慢是因为刚才吃过不干净的盒饭拉过肚子，双臀边跑边夹紧，步子放不开。
但越是靠近餐车，越是闻到一股空气中饭菜香，一时间拉肚子的人竟还反超到队伍前面去了。
流动摊位上盒饭卫生问题一直是个大问题。
一般偏僻地方城乡结合部卖盒饭大多是一辆三轮车，后车座上放几个不锈钢桶，饭菜都在里面，吃啥打啥。
至于看不见的卫生方面全凭商家良心。
瓜果蔬菜随意清洗，掉在地上的肉块捡起来继续搁盆里，没卖完的饭菜多次加热继续当新的卖。
不锈钢大桶边缘挂满油脂，苍蝇蚊虫时不时飞来飞去。
要是商家为了贪便宜采购了不新鲜的食材，再加上天气炎热，食材更加容易变质，稍微不注意吃完容易拉肚子。
可面前叶凡的餐车截然不同。
珍珠白车漆干净能反射出环境投影。
餐车内部两侧装上了多台驱蚊灯，饭菜正上方还有几台小风扇连着红丝带不断旋转。
试问有谁不喜欢干净整洁的用餐环境呢。
哪怕是个流浪汉，平时晚上睡觉也想找个干净桥洞。
餐车前。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身穿花格子汗衫的大妈。
她面对餐车里的六个菜来回摆头，嘴里不断啧啧啧。
“小伙子，刚才戒色小师傅在村里可是一个劲夸你。”
“说你的素菜做的是又干净，又好吃。”
“现在跑到跟前一看，大妈我都不知道吃那个了，感觉每样都好吃。”
后面还在排队的大爷不乐意了。
“我说大妹子，你快点菜行不行 ，我站在后面都替你着急，你不点就让我来，小伙子，其他菜我都不爱吃，直接给大爷我打三份茄子豆角！”
有些人你越是催她，她越是来劲。
“催催催，催什么催，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小伙子来，先给大妈打个家常豆腐，茄子豆角，手撕包菜。”
一勺，两勺，三勺，整整三大勺饭菜瞬间墩满了长方形饭盒。
紧接着是一盒晶莹剔透的米饭，挂着盐粒的油炸花生米洒在上面。
白色配红色，极其经典的配色。
大妈看的都乐不拢嘴，接过饭菜后不舍得走。
“小伙子，你也太实在了，哪里像个生意人哦，就像在自家招待亲戚一样，生怕别人吃不饱。”
“还有你用的大米，大妈我光闻香味就知道不一般。”
花格子汗衫大妈还真没说错。
一般超市里散称的一，两块钱的大米，叶凡都是直接跳过。
要买都是买国标的五常大米。
蒸出来稻香味足，软糯可口。
花格子汗衫大妈：“小伙子，你这菜又新鲜，米又好，价格也不贵，真怕你亏本。要我说，你干脆涨价到20元算了。”
还在排队的食客：！！！
大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你自己刚买到就忽悠老板涨价，莫不是有点不厚道哦。
好在叶凡的一番回复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出来做生意怎么会亏呢，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再说我用的都是当季蔬菜，菜钱花不了多少的，能让大家能吃上实惠的盒饭就挺好。”
叶凡这番话算是说到花格子汗衫大妈心坎里去了。
她看叶凡是越看越喜欢，旁敲侧击问叶凡谈恋爱没，想把亲戚家小孩介绍给他。
面前小伙又年轻形象又好，还是个手艺人。
以后逢年过节要都能吃上这样的厨艺，那还不成为全村羡慕的对象。
花格子汗衫大妈想的很美，但被叶凡一句祖国尚未统一，岂能儿女情长糊弄过去了。
媒婆事业尚未成功，干饭事业还得继续。
花格子汗衫大妈一时间吃得满嘴流油。
“小伙子，你这老豆腐做的是真心不错，外面金黄的豆腐皮酥脆，里面的豆腐芯又嫩的不得了。
还有里面的配菜青椒，木耳又新鲜，汁水又足，关键咸香酱汁调的也好。
小伙子，明天你出摊时记得保留这道菜，姐还来吃你的豆腐。”
此时，食客中一名老大爷夹起几根豆角长叹一声。
“现在我一看到豆角那是又爱又恨，
自从上次豆角没煮熟把一家人送进医院后，好久都没吃上这道菜了。
小伙子，你不光让我如了愿，还把豆角做的又脆又嫩。
最主要豆角外皮竟还带着一种油炸过后的酥皮。
至于茄子更是软嫩适中，
要是像跳水比赛打分那样的话，大爷我直接举牌给小伙子你打个十分。”
有的食客是话痨喜欢边吃边夸，而有的食客属于实在人，尝到饭菜好吃后，用最快速度吃完又去买了一份又一份。
别人聊天的功夫，有人已经吃上三份盒饭了。
一个多小时后，村民面对空空如也的餐盘，面面相觑。
叶凡：“不好意思，除了米饭还剩一点，菜和汤都打完了…”
不少准备再打包一份的村民：“呀，怎么会这样呀
刚才谁一个人吃两三份的，给我站出来，我还准备打包几份回去给孙子尝尝呢。”
“那个手上拎着饭盒里，你别跑，我加钱买你手上的。”
叶凡准备收摊，意犹未尽的村民们主动帮忙收拾桌椅板凳。
期间他们询问叶凡明天是否还是同一时间出摊，得到肯定答复后，手上干活更有劲了。
此时戒色小和尚拎着一篮子黄瓜跑到叶凡跟前。
“叶施主，能不能请教你个事？”
“嗯？”
戒色小和尚先是夸奖叶凡原先做的腌黄瓜条好吃。
又提到自己和师傅私下复刻失败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希望叶凡能教教他。
叶凡随意篮子里挑出一根黄瓜，翠绿光滑的表皮上带着小刺，轻轻一按相当有弹性。
一问小和尚得知是自己种的，全程不打农药，唯一的施肥方式只是堆肥法。
这样种出的黄瓜在菜市场还真不多见。
刚才小和尚带来一帮村民帮叶凡下了个早班，现在只是提出这么点小要求，叶凡欣然答应。
“走，跟我来！”
戒色小和尚跟在叶凡身后走上餐车。
水池边，叶凡迅速将黄瓜洗净切掉两端，紧接着切开去除黄瓜瓤，随后将处理好的黄瓜条丢入大盆中撒上适当盐和糖帮忙‘杀水’。
腌制的15分钟期间，叶凡着手处理灵魂酱汁，把拍好的大蒜，美人辣椒，盐，糖，生抽酱油，镇江香醋混合在一起。
一个半成品底料没有一锅热油淋上去，是形成不了灵魂酱汁的。
煎锅中先不放一滴水一滴油，直接用小火慢炒干辣椒和花椒，等炒出香味后再加入花生油。
只见叶凡将一锅热油淋在先前调好的酱汁上。。
刺啦刺啦的密集气泡声中，空气里满是辣椒与醋酸味，让人一闻就想打喷嚏。
戒色小和尚：阿嚏……
好在戴着口罩。
叶凡：“来，你把刚才腌制的黄瓜条洗干净供水，然后和灵魂酱汁搅拌在一起。”
戒色小和尚一一照做，看着翠绿的黄瓜条在灵魂酱汁里滚来滚去，星星点点的辣椒碎趴在黄瓜上，戒色小和尚嘴里口水分泌的越来越快，喉头连连吞咽。
叶凡点头道："；是不是，很简单?
但我刚才是跟你演示，现在你要当我面重新多做几遍，有问题我随时点出来。"；
出家人讲究因定生慧，只要一个人升起清净心，学什么东西都会特别快。
刚才叶凡全程操作时，戒色小和尚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学习，除了叶凡手头操作厨具发出的声音，周围其余声音他是一点都听不到。
可谓是专心到了极致。
戒色小和尚连续操作了几个来回，叶凡站在旁边连连点头。
“叶施主，我做成这样可以了吗？”
面对整整几大盆的‘练习品’，戒色小和尚感觉自己离曾经那个味道越来越近了。
“你自己尝尝看。”叶凡鼓励他。
墨绿色与嫩黄色相间的黄瓜条浑身裹满了红油，戒色小和尚夹起一根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瞳孔猛然放大。
咔嚓咔嚓。
嘴里陆续传出新鲜蔬菜被咬断的脆爽声与汁水的碰撞声。
阿弥陀佛。
是曾经那个味道又回来了。
酸！甜！脆！爽！
“叶施主，就是这个味道！”
“我终于学会了，学会了！”
“叶施主，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想马上回寺庙给师傅做一份尝尝。”
“哪用这么麻烦，等着。”
……
双亲庙，禅房里庄严肃穆，阳光透过中式格栅门洒在戒空方丈的背部。
戒空方丈眼眸微闭，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诵佛号。
自从刚才吃过叶施主的盒饭后，一直心神不宁。
哪怕漱口好多次，口腔里仍有饭菜香味。
戒空方丈为此拼命念佛，想用佛号压制住妄念。
一念未灭，一念又生。
思念盒饭的妄念还没压下去，曾经腌黄瓜条的脆爽滋味又浮上心头。
更糟糕的是。
戒空方丈闻到空气中有一种很淡的酸辣味道。
怎么回事？妄念不仅仅存在于脑海里，难道已经具象化了吗？
此时，戒色小和尚站在门外。
看师傅正在念佛，不敢轻易打扰。
只是师傅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
身体时不时左右抖动，汗珠顺着头顶上的戒疤流到脖颈处。
戒色小和尚决定边吃边等师傅念完佛号。
轻轻解开打包带，捏起一根黄瓜条。
酱油色的汁水顺着表皮直往下滴。
戒色小和尚张大嘴巴接住。
咔嚓…咔嚓……
黄瓜条被咬断，清凉的汁水在口腔中飞溅开来。
“小徒弟，是你在外面吗？”
戒空方丈背对人，忽然开口吓了戒色小和尚一大跳。
“是我，师傅。”
“你不是刚吃过午饭，怎么嘴巴里又开始嚼东西了？”
戒色小和尚拎着塑料袋跑进禅房。
“师傅，你看看这是什么？”
先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酸甜味在此刻得以放大。
塑料袋中的腌黄瓜条让戒空方丈有种熟悉感。
戒色小和尚：“师傅，这些都是叶施主刚才抽空教我一起做的，你尝尝看吧？”
“不着急，不着急，你先帮为师去打杯水来。”
眼看徒弟刚跑远。
戒空方丈迫不及待捏起黄瓜条送入口中。
嗯，好吃！
老衲还以为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呢。
酸，甜，脆，爽。
咀嚼完后口腔里还有一股子回甘味。
面前这几袋腌黄瓜条，最多一个小时就能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是小徒弟回来了。
戒空方丈立马将手指擦干净。
“师傅，你要的水。”
戒空方丈接过后点点头。
“徒儿呀，等会你下午的功课放一放，先把菜园子里快成熟的黄瓜都摘下来。”
“你刚学会腌黄瓜的手艺，正是需要多加练习的时候。”
“快去，别愣着了。”
小徒弟刚走远，戒空方丈就起身把中式格栅门全部关上。
很快，禅房里响起咔嚓咔嚓的脆爽声。
……
与此同时，餐车踏上返程道路。
路上江明慧询问叶凡晚上吃什么。
“呜哇，江胖胖，现在才三点不到，你就惦记六七点吃什么，人才呀。”
“要我说，你从头到脚的器官，味蕾跟了你可真是享大福了，你硬是没让它吃一点亏呀。”
“等你晚年，味蕾要是让你有一点不舒服，你千万别放过它。”
面对叶凡调侃，江明慧捂嘴微笑回应。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毕竟伟大的教育学家孔子都曾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吃过中饭不想晚饭，必会挨饿。
江明慧歪着脑袋看向叶凡。
“叶先生，如果你没思路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个超棒想法哦。”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晚上去吃的宵夜。”
“那家桂姐牛杂的味道是不是还可以？
要不我们晚上我们复刻一下？
我吃里面的素菜，你吃里面荤菜，保证到最后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浪费。
“然后，晚上我全程给你打下手，像什么备菜，洗碗，清洁厨房这种小事我统统包干。”
叶凡没吱声，只是眼神微闭，享受起透过车窗洒在脸上的阳光。
随后向江明慧比了个oK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