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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这么大的漏子背后主使不可能放任不管,最终还是寻到了万秋霞的踪迹。

这其中起了关键作用的还是摩尼教。

彭良虎找到了一个和万秋霞关系很好的教中姐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格、行事作风非常了解。

对方禁不住威逼利诱,出卖了万秋霞。

根据那人分析,以万秋霞的性格,很可能还在临安附近,甚至留在西湖周边的可能性最大。

彭良虎刚把这个消息送出,武从文和方百花就到了。

杨光和彭良虎等人被诛,圣女归位,总坛教众第二天得到消息后便知道摩尼教换了天日,万秋霞的那个姐妹也耐不住良心煎熬,主动找到方百花坦白了此事。

这就是武从文和方百花为什么比原计划晚了三天才到临安的原因,两人亲自去救人了。

听完万秋霞的讲述,李逵的眼神更复杂了,有心疼、有失望,更多的还是仇恨,恨不得用目光将刘吾醒当场活剐了!

他就是再没脑子,此时也听出了点味道,那老不死的绝对与害自己和万家父女的人是一伙的。

刘吾醒却丝毫没有在意李逵那野兽般的眼神,大脑高速转动,全都在猜测武从文的心思上头。

“新皇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要为心腹爱将翻案,顺便敲打敲打我等?还是......还是想要推翻之前的殿试结果?!”

在他看来,后者要远比前者可怕。

李逵死不死根本无关紧要,当初设那个局本就只是个引子,为后续的大棋开个头而已。

就算事情发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自己虽然知情却绝对没有参与,退一万步讲,谁又能证明自己知情呢?

至于自己牵头弹劾一节,言官嘛,那本就是职责所在,任谁也不能说自己做的不对!

可要是后者,那他娘的自己可就是直接参与者了!

不仅是直接参与者,还他妈是举旗冲锋的那一个.......

想到这,被捆得和粽子一样的刘吾醒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可随即又强行自我安慰。

“新皇这要想翻科举的旧账,当初便不用妥协,直接查不就得了?对,一定是这样!抓自己只是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好和那些家谈条件!”

杨再兴进城后第一个抓的是王贵,第二个抓的就是他,并由军队负责严密看押,彻底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所以这糟老头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云集临安城的那些幕后金主也已经被抓了。

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那种可能,历朝历代、上下千年,哪个坐江山的敢对那些人真下死手?

不要江南了?想叛乱遍地、处处烽火?

要知道,巴蜀之地的永历朝廷可还在呢!

刘吾醒想的倒是挺美,可下一秒就被打碎了幻想。

“带案犯贾枚!”

随着一声惊堂木响,梁知孝嘴里喊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刘吾醒吓呆了,瞪着一双老眼,连呼吸都停了。

别人不知道贾枚是谁,他可是再清楚不过,江南贾家的大少爷,此次代表家主贾和来临安主持大局的真正主事人!

没错,表面上看来,受皇命制定《禁海策》细则的刘吾醒意气风发,其实这老家伙只是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而已。

真正做主的,还是那些传承千年的隐世世家,贾家便是其中的头马,两浙路真正的幕后大boSS!

刘吾醒不是没想过新皇会对那些隐世世家动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年前可着实杀了不少人,几乎将那些明面上的暴发户一扫而光。

可他只敢去想那些小一点的家族,也曾隐隐听过必要时“壁虎断尾”的传闻,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新皇居然一上来就拿排名第一的贾家开刀!

“这陛......陛下是不知道贾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吗?懵头懵脑的只是赶巧了?”

老家伙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一些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武从文的称呼从“新皇”变成了“陛下”。

贾枚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单薄、面容清濯,配上三捋长须和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像个清高的乡野教书先生多过世家公子。

贾枚来到堂上,即便身后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丝毫不见慌张,背着手往那一站也不跪,就那么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梁知孝。

梁知孝被这种眼神看得莫名一阵心慌,即便心里狂骂自己没出息,一时也无法调整好状态。

他是正经科举出身,碰到武从文之前就是个老官油子,对官场背后的一些事情有所耳闻。

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笑话!那就是骗鬼的扯淡!

士大夫不组织起来能对抗得了皇权?那又是谁把他们组织起来的呢?

连皇帝都做不到的事儿,有人能做到,你就说有多恐怖吧?

事实的真相是----皇家和世家共治天下,财富权力各掌一半!

贾枚看出了梁知孝的慌张,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没法掩饰的本能反应,这种反应他见的多了。

心里有了数,他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

“草民见过大人。”贾枚淡淡开口,虽然微微躬身拱手,语气却殊无敬意,“不知大人唤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梁知孝的眼皮跳了跳,明明是“抓”,到了对方嘴里却变成了“唤”,他甚至觉得对方这都是收着用词儿了,还没说个“请”字呢!

同样色变的还有武从文,他轻轻将宝贝闺女交到潘金莲怀里,站起身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一楼,大堂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一般。

梁知孝瞬间僵硬,强行忍住了抬头的冲动,张开嘴重重喘了两口气,终于稳住了心态。

这一瞬间,他也同时下定了决心!

“大胆贾枚,身为案犯,居然见官不跪,你是藐视公器皇权吗?!”

二楼的武从文本来都要坐下了,可听到这句的最后差点张嘴骂娘,“你姥姥的梁知孝,开头明明说的挺好,公器就公器,为啥偏要加个‘皇权’?”

他知道对方心里还是虚,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人,就越会恐惧。

屁股彻底坐实,武从文手中闪现一个瓷瓶,抬手扔下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