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带着林遥和林宴进门的那天是除夕。
姜梨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顺着她的眼睛一直摸到脸颊,然后摸到了脖子。
“啊!!”
姜梨猛地睁开眼睛,刚好和一个陌生男生四目相对,她吓得尖叫起来。
一把挥开他的手,连爬带滚的从床上跳下来。
“叫什么叫?”
男生染着一头黄毛,姿态轻慢,有些流里流气的。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上下扫视着姜梨,手指意犹未尽的捻了一下。
和他们说的一样,长得的确漂亮。皮肤不仅白,而且还嫩,摸上去细腻又光滑。
她知道这个男生不是好人。
“我妈跟你爸结婚了,我现在是你哥。”
“哥哥摸妹妹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完又伸出魔爪想要摸她,姜梨现在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肢体动作比脑子的反应更快,朝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就朝他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杯子砸到额头,发出“咚”的一声。
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配上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看着极为恐怖。
“你他妈的……!”男生摸了一把,看着满手的血骂了一句粗口,刚想动手收拾她,家里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去买年货的三个人回来了。
毫不意外,姜铭生在听完林宴的陈述后,一巴掌甩在了姜梨的脸上,然后就是一顿骂。
那个被姜铭生带回来的女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算了,孩子打架而已。”
“去诊所处理一下就好了。”
姜铭生这才作罢,然后对姜梨说:“去!带你哥去诊所!”
“林遥,跟弟弟妹妹一起去。”女人推了推旁边一直站着不说话的姑娘。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他们进了一家“宋家中西医”的小诊所。从外面看有些简陋,连牌子都没有,就只在玻璃门上写了几个字和一串号码,但里面收拾的很干净。
这是这一片唯一的诊所,全年无休,除夕也开门。
姜梨刚搬来的时候来过一次,医生是个非常年轻的姐姐,温柔又漂亮。
今天诊所里多了一个男生,他的目光在看到姜梨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掀开门帘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姐,有病人。”
林宴额头被磕出来一道口子,伤口不大,但是挺深的,需要缝针,于是医生把他带去了隔间的治疗室。
林遥看了眼坐在凳子上闷声不响的姜梨。她眼皮耷拉着,表情紧绷,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是气的,也是被吓的。
被打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
她抿了抿嘴角,问坐在药柜前的男生要了一个冰袋,然后走到姜梨跟前,直接贴到了她的脸上。
姜梨“嘶”了一声,躲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眼里都是厌恶和防备。
年纪是小,但是不傻。
知道她妈和林宴不是什么好货色,以为她也是一路人。
如果是别的小姑娘,估计还会以为她妈刚刚是在帮她解围。打都打完了,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才跳出来说话,还不如不说。
他们是昨晚半夜来的。
林遥今天早上是不想跟着去置办年货的,是林母非要她去,但是却把林宴和姜梨留下了。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不会不清楚,说她不是故意的林遥是打死都不信。
“自己拿着,消肿的。”林遥没解释太多,直接将冰袋放到了姜梨手里,然后坐到一边等林宴缝针。
半个小时后,林宴出来了,将手里的单子给了那个男生。
医生在处理医用垃圾,喊了一声:“宋折,拿药算账。”
宋折按照药单上写的拿了几盒药,然后在计算器上敲了几下,推到林宴面前,“二百。”
林宴瞥了眼姜梨,语气极其恶劣:“还坐着干嘛?付钱听不见?”
宋折当即就皱了一下眉,这什么狗东西?
姜梨放下冰袋,给了宋折两张红票子。
三个人走了之后,宋折掏出手机给江野发了一条信息:江哥,有个黄毛骂小公主。
一路上林宴都在骂骂咧咧,林遥和姜梨都懒得搭理他。
离居民楼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林宴走在后面,突然猛地伸手推了一下姜梨的肩膀。姜梨趔趄了一下,要摔倒的时候林遥拉了她一把。
姜梨稳住身体,扭头看着他,眼神阴戾。
林宴在一瞬间居然真的被她唬到了。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指着她骂道:“你看什么看?你刚刚砸了我,我现在还手怎么了?”
“小婊……..卧槽!”
最后一个字还没骂出来,一辆机车就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腿,林宴被撞得往前倒,小腿痛的直抽筋,膝盖一弯就直接跪倒了在了姜梨面前,行了一个跪拜礼。
江野跨坐在机车上,巨高临下的看着林宴,眼神睥睨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姜梨看着他有些发愣。虽然是邻居,其实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江淮之的头发剃的很短,长高了好多,但也瘦了很多。
大冬天的他只穿了一件不知道是长袖还是短袖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外套。
林遥是认识江野的,她和他在一个学校。
被江野的那个眼神吓得一抖,拉着姜梨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火烧到她们身上。
江野这人跟林宴这种混混不一样。
不会主动惹事,但如果有人找他麻烦他也绝对不惯着,能把人往死里整。西巷是狼群,那江野一定是最狠的那一头。
林宴的脸色难看,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对着江野一通乱骂:“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江野又轰了几下油门,作势就要朝着林宴撞过去,吓得他脸色又变了变,赶紧躲到林遥身后。
林宴眼睛瞪大:“你有病啊!”
“嗯,我精分,杀了人不用坐牢的那种。”
林宴:“??”
林遥:“………”
“神经病………”林宴又骂了两句,然后一瘸一拐的跑路进了居民楼。
林遥拉了拉姜梨,发现拉不动。她动作一顿,才发现她在直勾勾的盯着江野看。
江野被她看的心颤了一下,耳朵开始隐隐发烫。他别开眼神没理她,把车停到了楼下,然后上了楼。
他也住在这栋楼,是邻居。
林遥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毛爷爷塞到了姜梨的衣服口袋里,“刚刚的医药费。藏好一点,别被林宴和我妈看到了。”
姜梨抿了抿嘴角,半晌之后“哦”了一声。
林遥又交代了一句:“晚上睡觉一定要记得把门锁死,听到没有?”
“嗯。”姜梨闷闷的应了一声。
———
姜铭生不再酗酒了,和林母两个人找了份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林宴也没有找姜梨麻烦。
日子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
四月初的时候姜铭生和林母去了外省,说是要半个月才回来。
江野这段时间似乎不忙了,姜梨经常能碰到他。姜铭生和林母不在,经常楼梯口等他,问数学题。
谢礼就是各种各样的糖,江野没拒绝过,姜梨就以为他喜欢,所以买了很多放在家里。
林遥马上就要中考,要开始上晚自习,晚上八点半才下课。
每天下课铃一响她就抓着书包开始狂奔赶回家,生怕林宴那个畜生会对姜梨不轨。
这一天西巷下了雷暴雨,下课铃一响,林遥照旧抓着书包就狂奔。刚出校门,就被几个男生给围住了。
倒也没有动手动脚,只是一直拦着她不让走。林遥的心一凉,一下子就知道这是林宴找来的人。
“轰隆——”
黑夜亮了一瞬,整片天被一道闪电劈成了两半。
姜梨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听到雷声愣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林遥还没回来。平时这个点她已经到家了,没带伞?还是学校有事?
她没有手机,又不能给她打电话。
姜梨有些烦躁的放下笔,站到窗边看着楼下。
砰砰砰———!
“姜梨!出来和我去接我姐!”
林宴把门敲的震天响,姜梨被吓了一跳。
这几个月她算是看清楚了。在这个家里,林遥没比她好过到哪里去。林母重男轻女非常严重,林宴花的钱有一大部分是林遥的奖学金,她完全就是她弟弟的免费血包。
好的事情轮不着她,一出点什么破事就往她身上推。
姜铭生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管,更不要说去管别人了。只要不影响到他,就算哪天林宴把她和林遥捅死他都不会管。
“姜梨!别他妈装聋作哑!外面雨这么大,我姐她没带伞!”林遥又拍了好几下门。
姜梨没理他,把桌子推到锁了两道锁的门前堵住,又拿出林遥放在她枕头底下防身的刀。
见她没有要开门的意思,林宴被气到了,吼着骂了一句:“操!你个小野种!”
然后开始大力的撞门、踹门。
林宴一身的腱子肉,这道老旧不堪的门根本经不住他这么造,很快外面的那道门锁就被踹烂了。
只剩下里面那道铁锁。
透过被踹开的门缝,林宴看到了那把锁还有堵着门的桌子。林宴的那张脸一下子变得暴怒狰狞起来。
林遥这个贱人!居然敢帮着外人防着自己弟弟!赔钱货!白眼狼!!
“砰!”
门被彻底撞开,林宴一脚踹翻书桌冲了进去。姜梨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在了林宴伸过来的手臂上。
“啊!”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皮肤,一瞬间鲜血淋漓。
林宴双目猩红的瞪着她,也不管自己在流血的手臂,将她手里握着刀夺过来扔到了一边,然后把她扑倒在了地上。
“救命啊!!”
“救命!!”
楼上听到动静的江野脸色一变,直接从阳台上翻到了姜梨家,她家的窗户没有锁。
看清卧室里的情形,江野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怒气像洪水一般直涌大脑冲断了脑神经。
他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着林宴的后脑砸了上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揪住林宴的后领将他从姜梨身上掀开,发了狠的把他往死里揍。
烟灰缸砸下去的时候林宴就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压根儿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很快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血不断从他口鼻里涌出来,后脑勺更是流了一大摊。
姜梨缓过劲来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江野的胳膊,“阿野哥哥!他要是死了,你会坐牢的!”
“别打了……”
江野的动作僵住,失去的理智渐渐回笼。
他松开林宴,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姜梨身上,然后报警,打120。
林遥满身狼狈赶来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已经走了,事情的经过是在邻居口里听说的。
她又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
得知林宴还在抢救,她先去看了姜梨。
两名警察在陪同她验伤。
江野来的及时,她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衣服被扯破了,脖子被抓了几道印子。
就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看到林遥的一瞬间,姜梨才开始崩溃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林遥心里一痛,鼻子发酸,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宴的后脑勺又缝了好几针,多处软组织挫伤,鼻梁骨断裂,下颌骨骨折,脑震荡。
已经被判定为二级轻伤。
警局。
姜梨将事件的所有经过叙述了一遍,是林宴企图对她不轨,在林宴的指甲里提取到了姜梨的皮肤组织,证实她脖子上的抓痕都来自于林宴,而且在她的身上和皮肤表面也提取到了林宴的多枚指纹。
江野和姜梨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但是如果林宴提起民事诉讼,江野依旧要负民事责任,要赔偿他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陆七最后找了陆璟帮忙,替江野赔了钱。
林宴未满16周岁本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但是陆璟动用了一些权利,最后他被关进了少管所。
出了这种事,林母对姜梨的态度装都不愿意装了,恶毒后妈的作派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对姜梨非打即骂。
因为姜梨跟楚云长得像,姜铭生认定是姜梨蓄意勾引。尤其知道她和江野有牵扯就更着急上火了,非但没有站在她这边,反而助纣为虐帮着林母给她脸色看。
林遥看到的时候会扑上去帮姜梨挡,最后就是两个人都无法幸免于难。
从警局出来以后姜梨没再看到江野。林宴的事解决时候他突然变得很忙,一连两个多月都没回过家。
姜梨开始有了记日记的习惯,尽管已经两个月没见面,江野在她日记里出现的频率也高达百分之八十。
再次失眠的时候她想的不再是楚云,也不是杳无音讯的哥哥,满脑子都是江野。
想他,想见他。
哪怕就是遥遥一眼。
就这样,在六月的初夏里,姜梨再次看到了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