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忠诚一听府门口来了客人,不由得微微皱眉,关义正看出此人不是父亲关忠诚邀请的,便问小丫头:
“可知是哪位客人?”
小丫头却支支吾吾着说不上来,关义正便对关忠诚道:
“爹,娘,您们二老先回兰香院,我和锦儿去看看.......”
关忠诚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回来后就为关义喜的事忧心,的确已经够累了,此时便点头道:
“也好,如今你掌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这些事也该你和锦儿去操心了,那我和你娘就先回兰香院了......”
关义正目送关忠诚和那涵往兰香院的方向而去,这才转过身,对苏锦道:
“锦儿,我们去看看,此时上门来的会是何人?”
“嗯......”
苏锦点头应下,心里却已经猜测起来了。
看关忠诚的表情就知道,他今天并未邀请客人上门做客。
既然不是受邀的客人,那便是主动上门来拜访的。
会是谁呢?
如果是跟关家大院相熟的那些人家,守门的小厮一般不会阻拦,而是会领进前厅,然后再派人去请关忠诚。
可见今天来访的定是守门小厮不认识的人。
这么一想,苏锦只觉得有一个人在她脑海里呼之欲出。
可是,真的会是他吗?
就在苏锦暗自猜想来者何人时,她和关义正已经走到了府门口。
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背对着府门口站着,此人穿着一身长衫,戴顶黑色礼帽,身材中等,微微有些发福,看样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苏锦刚才满以为会是周孟南来拜访,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可她刚才却是一直没有往别人身上猜。
此时看见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周孟南,而且从背影也看不出是何人,一时愣住了。
她碰碰关义正的胳膊:
“阿正,这位先生你认识吗?”
关义正望着男子的背影,一时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他的记忆力惊人,如果是曾经见过的人,肯定会有印象。
可是眼前之人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此时听苏锦问起,便微微摇头:
“不认识。”
苏锦还待再说什么,此时那个男子似有所感,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
看到关义正和苏锦后,男人快步向前,取下礼帽对着关义正弯腰示意:
“敢问您是关家大少爷吗?”
关义正只得一边回礼一边应道:
“正是在下,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因何事上门?”
男人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此处人多眼杂,还请大少爷容我进府后再叙话。”
关义正看见此人浑身气度不凡,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便给苏锦一个眼色,苏锦会意,吩咐小厮打开大门,在前头带路将来人引进了前厅。
苏锦从丫头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来客斟茶,然后三个人才分宾主坐下。
关义正先道:
“先生,这位是我夫人,姓苏名锦,您有什么话,当着我夫妇二人的面但说无妨。”
中年男子将礼帽放在身旁的茶几上,端起苏锦斟的茶喝了一口,这才道:
“关大少爷,在下手中有一信物,想请您过目......”
来人并不急着介绍自己,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递给关义正。
尽管关义正心里有些狐疑,但仍然接过锦盒并打开了它。
待他看清盒子里装的那样东西,他的瞳孔猛然睁圆了,大声道:
“锦儿,你快看......”
苏锦见此情景,一把从关义正手里拿过锦盒,待看清盒里的东西,也失声大叫起来:
“是我老师的另一只手镯,我不会认错的,是我老师的,先生,我老师的东西怎么会在您手里?”
中年男子道:
“大少奶奶别着急,你当知道,这件信物能出现在你面前,就如同你老师亲临......”
苏锦急急地点头:
“没错,我老师当年曾经说过,如果她手上的最后一只手镯交到谁手里,那此人便是她完全信任之人。
此前她已经托人将手镯带给我一只了,您这只应该是这对手镯中的最后一只......”
“大少奶奶,你说的没错,正是如此......”
“这么说,是我老师委托您来的,她现在在哪里,可还安好?”苏锦最关心的自然是老师毛小敏的安危。
谁知她的话刚说出口,中年男子便垂下了眼眸。
“或许,我应该叫你苏锦同志,还有你,阿刚同志......”
中年男子脱口而出关义正在组织内部的代号,此时,关义正更加确认,此人定然是自己组织内部的人。
“同志,怎么称呼您?”
“我在组织内部的化名叫做钱忠,此前,我奉组织上的命令,和这只手镯主人,也就是苏锦同志的老师毛小敏同志,在武汉扮作假夫妻,从事地下活动。
可惜,最近我们在一次行动中失了手,小敏同志不幸牺牲......”
“什么?我的老师牺牲了?”
苏锦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关义正怀中。
关义正抱着苏锦,一连声叫着:
“锦儿,锦儿......”
过了半晌,苏锦才缓了过来,只听她大声哭诉道:
“阿正,我没有老师了,没有老师了......”
关义正见苏锦如此痛苦,眼中也噙着泪。
钱忠在一旁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苏锦。
他和毛小敏扮作假夫妻的时日不短,其实,他对她的感情也很深。
他犹记得那一次毛小敏受伤后,倒在他的怀里,用最后一口气让他将手镯取下来,他依言照办,然后毛小敏才对他说:
“拿着它去夷陵县城,找关家大院的大少爷阿刚和大少奶奶苏锦......”
毛小敏对她说完这句话,便停止了呼吸。
钱忠当时也受了轻伤,加之有日军在追赶,他只得将毛小敏留在原地,转身跑向了码头......
关义正和苏锦听钱忠回忆起他和毛小敏牺牲前发生的事情,苏锦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
“钱忠同志,这么说,我老师最后的尸骨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钱忠点点头,道:
“我当时是直接逃往江边的码头,混进了码头搬运工人的队伍,悄悄上了一艘货船,躲在船上才到了夷陵......”
钱忠说完就挽起右胳膊上长衫的袖子,小臂上一条一尺多长的伤疤赫然在目,难怪他在夏季还穿着长衫。
钱忠继续说:
“那艘货船走走停停,在每个码头都要上货下货,所以行程十分缓慢。
我每晚趁船上的人都休息后,就偷偷在他们的厨房找点剩菜剩饭吃,又找到他们的药箱自己包扎伤口。好在前段时间天气不算炎热,伤口总算愈合了。”
关义正见苏锦悲伤难忍,也不忍心再多过问毛小敏牺牲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苏锦的哭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小丫头,这时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
“锦儿,锦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