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回去省城以后基本上就每天和叶总泡在一起,因为如果我在家不能得到安宁,那我还不如忍受外面的嘈杂,起码外面的还比较有得利的可能...因此上几乎是故意的,晚上我都会等到十一二点他们各自都要去找自己的女人了我才回去杨燕子那里,很少例外——所以广大的女性朋友也可以反思一下是不是你的表现造成了你的男人不愿意回家的现状——我不回去,主要是因为戒色,其次是因为但凡我想安安静静在那里喝二两杨燕子百发百中会在我耳朵旁边叨叨...唉,人的话少真的是一种美德,这个美德我没有,所以我也不配要求别人,大不了就是我需要清静的时候自己创造一个这样的空间就是了...
其实,我那时候感觉最清静的空间可能会是夜店,或者清吧,外面吵不吵的其实不要紧,主要是没人跟你说话,大多数人也不把你当回事,在极端嘈杂的环境里得到内心的安宁,这种反差其实也是一种美感。和杨燕子在一起以后,好多次晚上和叶总以及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喝完了第一场,第二场开始去歌厅我一般就想溜了去夜店,但是很少实施——夜店里都会喷那种特殊的香水,进去玩一场出来以后浑身都是那个味道,回家杨燕子会跟我找麻烦。当然,我也可以像以前想的那样在楼下干洗店存一身衣服回家的时候换上,但是我这人太懒了,懒得为了一个杨燕子搞这么大动静,所以干脆就不去了吧,陪叶总他们去歌厅混一会儿也就差不多时间了...这些老板们一般都是人少的话就去桑拿,人多就去歌厅,等一些老板带着自己的姑娘各走各路以后剩下几个熟人,就找个地方打打麻将斗斗地主,凌晨三四点了睡觉,第二天上午起来去桑拿醒酒,中午接着喝,下午随便打打牌什么的就又熬到晚上了——他们就不做事吗?喝酒桑拿就是做事,这属于一种联谊,真正的大老板都是做人不做事的,换句话说他的最大的工作就是搞好和别人的关系,事情什么的自然有马仔们去做,开工的时候他们象征性地去比划一下,以后就很少做什么实际工作了——所有的这类联谊,你都可以看作是我前面说过一嘴的‘鱼头文化’,不论是打牌、喝酒、唱歌、蒸桑拿,里面到处充满了鱼头冲谁的指向性服从测试,而这些东西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能看到的,那还有我看不到的呢——我只不过是以一个间歇性出没的小弟的姿态进去这个圈子的,很多东西人家不给我看,我也不配,起码我就从来没看见过叶总玩女人——毫无疑问他是玩的,但是他玩的那些姑娘我前面说过都属于内部特供,我估摸着他怕我看见了惦记也不一定...其实查理哥这个人很有分寸的,哪里会去惦记老大哥们的玩物,叶总属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差不多就在这段时间,我和冀处长以及一个姓韩的老板走得很近,冀处长是老早以前就认识的,一起喝了很多次酒,但是没什么具体的交叉。韩老板的话,我把他看成是临汾那个老余的青春版,傻傻的混在这堆人里,打牌输了还要骂骂咧咧...人真的是千奇百怪,他们这圈人里打牌的话大概是三俩个小时小十万的来回,输赢到了六位数大家也就不玩了——这个六位数其实就是以叶总为中心的这一圈人基本的一个活动费,没人在这个摊子上挣钱,一般都是有新人进来都要去桌上交几个礼拜入会费,你才能比较顺畅地加入这个圈子——所以我怀疑老韩层次不高,不然他不至于连这样一个事都看不出来,输了钱就瓦起比脸开始骂人,同时摔摔打打,我在旁边瞅着乐死了——这摊子上都是人精,很少见有这么不开窍的人,所以他在那里比划我蹲在旁边研究各人的反应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当然,他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终归他也没有融入那个圈子,后面他求叶总的事也没有那么顺利,不然这个事跟我没关系——
事实上,韩老板是冀处长带过来的,这个冀处长是国资委下面国兴能源集团总公司的一个处长,级别的话应该是比老侯那种处长高一些,但是因为他手头没有管着现成的公司,所以搂钱相对比老侯要麻烦一点。老侯是单位一把手,他做什么都容易,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政府专员和封疆大吏的差别,在集团里使用自己的权力一定会相对谨慎小心一点,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至于老侯,反正在他那个摊子上他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就放开手脚折腾呗,因此上这俩个人也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个性——老侯属于那种见到比他高的立马夹紧屁股装孙子,见到比他低的恨不得一个跳马骑到别人脖子上吆五喝六;冀处长呢就对谁都那样,该谈事情的时候谈事情,该讨论闲事的时候也能嘻嘻哈哈说几句,哪怕对我这样一个小朋友也比较有礼貌,所以日常喝酒的时候一言不发的我有时候会跟他讨教一些我好奇或者不懂的事(一般是技术上面的),他也愿意耐心地给我解答,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大概知道了他们跑来求叶总是要干嘛——
韩老板果然就是老余那种人,他是做煤炭出身的,事业做得一度非常大,是省城周边一个县里数一数二的富翁来着,后面嘛,也就是我前面说过的煤矿改制那一年他当然就像很多人一样掉下来了——大概也就是掉下来的打击太大,老韩那一年得了尿毒症,如今每周都要去医院透析俩次,不然他就得嘎巴咽气。这个事是这样,就是说,煤矿老板和老大那种养猪的老板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德行,他的产业一半是自己挣的,另外一半很可能就是银行在帮他撑着,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负债率,这些资产在一俩个亿的老板很可能负债率都在百分六七十左右——你还别觉得可笑,我告诉你吧,做老板做到负债率只有这么点那都算是实在人了,你去看看恒大的许老板负债多少感受一下...银行这个缺德鬼一向就是那样的,你越有钱它越借给你,但凡你开始紧巴它立马抽贷,所以掉下来的老韩经历了长时间的垂死挣扎,就像每周俩次去医院透析自救一样,如今他也大概也需要这么频繁的融资才能救他那些个产业,神奇的是尿毒症产业凋敝的老韩咬着牙撑到了现在,搭上了叶总的线...
他倒不是跑来跟叶总借钱,那个时代开始已经没人再张这种令人难堪的口了,老韩那个时候有一个非常大的集煤矿、洗煤厂、焦化厂、站台为一体的集团,这些厂子分别位于一些离得比较近的位置,呈点状分布,于是就想把这些厂子连成片,中间有一块地政府高低不放出来,那个县里的二把手是叶总的一个表侄还是外甥来着,所以他就跑来找叶总,想疏通一下关系把那块地拿下来——你呀,你做这么大生意输个十来八万就开始骂娘,你骂谁的娘呢?满桌子没一个你惹得起的你还在那里骂,就这你也想办事,我看够你老小子一呛...
至于冀处长为什么搅进来,当然还是因为他和叶总很熟,另外一个是他那时候和老韩合作在往老韩那个县里铺天然气管道,做‘分布式能源’的宏大叙事相关的业务,他想往老韩的厂里铺管子,但是中间隔着政府不给人那片地,因此上他也来掺和...
我接触到煤行里的人当然还是有几分亲切的,但是那时候煤行已经属于是夕阳产业(其实并不是,但是你想挣钱需要的能量太大了,一般人根本不配比划),所以听他们说这些我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前面我说了,我老是泡在叶总这里,除了躲杨燕子,其实是想捡捡叶总的残羹剩饭看看能不能揽一点土方工程去挖地球,慢慢开始弥补我那些巨大的亏空。但是听到‘分布式能源’这个词我就虎躯一震,觉得这个玩意颇有几分搞头,待老子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搭上这趟便车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我先来说一下大概的时代和行业背景,煤炭行业改制以后这个生意得到了强而有力的铁手的规范,不听话的一概是大嘴巴子教你做人,所以大批的煤老板在那个年头倒下了,这个行业如今的所有利润都被极度挤压,而且大部分企业都收归国有,不像以前一样野蛮生长——山西从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变成一个狗都不来的野屎滩就那么一俩年,而且很多过去使用煤炭为能源的行当也开始转型,除了一些电厂、钢厂这类需要稳定能源供应的地方以外,很多小地方开始把用煤提供能源的锅炉换成用天然气的,国兴能源其实就是那几年才火起来的,以前我压根没听过这个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