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家的心态都在不断调整,或者说对对方的要求都在不断调整,吵过那一架以后杨燕子起码就再也不提信用卡的事了,但是这不是忘掉了,只是她发现这个事确实下不去手,调换了方向——也大概就是那时候,她开始跟我说要我买一套房子,用来做俩个人的新家——我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因为其实这个时候我的钱慢慢也开始变得紧巴巴,我想搞一套房子做自己的融资工具,所以回了省城没几天我就跟人签了个合同,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子,中介去跑手续,我把首付结了,准备拿这个房子再做做文章。
当然,这只是我回省城以后众多离谱操作里其中的一个,我们稍等一下再说。至于去建国那里吃饭,让我高兴的是建国亲自下厨给我炒菜,这说明他老婆的厨艺很一般,而且他也像现代男人一样在这一点上被女人拿捏了——你总记得我对这个事是什么看法吧,女人们不是做不好,只是不想做,故意搞得很难吃,把这个事推给男人。因此上很多家庭都是这样,久而久之男人就把这个苦差事拿起来了,建国也不例外。他炒了几个小菜,最大的菜还得是去市场买,然后把老婆孩子叫出来一起吃饭,边吃边聊,我发现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手特别贱,有事没事就要去扒拉他闺女俩下——有时候可能是弹一下脑瓜崩,有时候拽一下小辫子,有时候故意不让小姑娘夹菜,逗得小姑娘满脸通红——你别说,有个小孩这点就非常好,你可以像我一向干的那样总是把姑娘弄哭然后去哄她,小孩子又容易哄,起码不需要花太多钱(回了省城带杨燕子去保养车干了我五千多六千,大的信用卡她没法染指,小的可不就是拼命花,恨不得把所有螺丝都换一遍)。我看见这个情形还是有点开心的,因为建国这也算是找到了人类应该有的那种幸福生活的一个小角,真的,我也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逗哭自己亲闺女再去哄更好玩的事,而且,他在这里表现出来的那种孩子气也是我比较欣慰的——老婆让男人苍老,起码女儿还能让他年轻,对冲一下也就好起来了——至于他老婆,还是那个样子呗,俩口子对话都是那种公式一样的‘去端菜’、‘看着点’、‘米饭在锅里’、‘给姑娘吃药’这类短语,连长句子都没有——我和杨燕子吵架,我还得咬字清晰地说那么多长句子呢,这俩口子一概没有,我都不知道男女相处哪种情形更恐怖——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说的,该吵的年轻的时候都吵完了。"我去问建国的老婆这是几个意思,她笑着对我说——你别忘了,她是我大舅邻居,从小就认识我,对我的态度是相当尊敬的,知道我不好惹,所以和我说话非常和善。
"也许婚姻终归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吵完了就不吵了..."我若有所思地看了杨燕子一眼,"大人们无所谓的,怎么活都行,你这个姑娘好——给你..."我来的时候封了一千块钱红包给小孩,毕竟一般我也见不到她,就当给她补压岁钱了,"拿去买喜欢的东西..."
"这个叔叔的钱可以拿,其他人的,你得问过爸爸同意..."建国点了头,这姑娘才接过了红包,那我觉得这就算很有家教了——但是,有家教对一个小孩是好是坏我也不敢把话说死,讲真,对很多人来说这种小时候的教养也许反而是束缚。"买什么东西跟你妈报备一下,别吃那么多糖,不然你又得拔牙了..."
小姑娘话不多,长得非常好看,建国可一点都不好看,但是我没法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因为小姑娘长得和他表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建国的表妹,小时候我也像建国扒拉他闺女一样扒拉她,如今她已经嫁为人妇而且做了别人的表姑和母亲了...时光真的是一点都不等人呢,别人的小孩已经可以扒拉了,我的还不知道在哪里,手闲了连个可扒拉的小姑娘都没有,倒是...可以扒拉杨燕子的大雷...但是,我认为,亲闺女扒拉起来肯定比杨燕子好玩多了,因为你是认真可以开心起来的,杨燕子那个不行,扒拉到秃噜完就没意思了...
吃过了饭,建国老婆带了姑娘回屋午休,杨燕子去客房午休,我和建国在客厅喝茶,俩个人又闲聊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羡慕吗?"他问我。
"小姑娘是特别羡慕的,其他的也就一般,我要是有个小姑娘就好了..."我一边琢磨一边跟他说,"就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得到这个小姑娘需要付出得代价...人都是,说的时候为了得到一个东西什么都可以付出,做起来立马就退缩了,毕竟还是什么都不要付出干巴巴地就能得到最舒服..."
"你这人吧,只要你想,我觉得应该也没多难。"
"不不不,非常难,不是难在物质上,难在感受上——活到现在很多东西其实都无所谓了,也不是非要不可,但是特别需要照顾自己的感受,每天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想法设法哄着自己活下去,最好再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但是意义这个东西太难定义,所以我也没法说我正在做的事就一定有意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么想要就拼命去追,你说得有一部分是对的,起码你找到了一个想要的东西,这个事情对我们来说有时候也是挺难的..."建国出了会儿神,"你说人活得有啥意思呢?其实就是没意思,找点有意思的东西特别难..."
"喂,咱们俩个老男人就不要在这里长吁短叹了,养家的养家,造小孩的造小孩吧——其他的都是扯淡,都是假的,只有一个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新生命是真实的..."
"哦对...你进度如何..."建国压低声音问我。
"有什么进度,开局就是结尾,一开头就把该做的事做了,然后我说的那些代价才慢慢体现出来..."
"多长时间了?"
"二十来天?"
"那差不多快有消息了..."建国还是鬼鬼祟祟压低声音说,让我觉得特别不舒服,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要娶她?"
"都行吧,如果她就是不娶不生的话,那我就娶呗那还..."
"慎重啊,我看这个女人心事很深..."
"深不深的,反正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只要小姑娘,她深了浅了,能改就改,改不了将来打发掉就是了..."
"哼!你总是把世事想得那么轻易,老婆这个东西,粘上去想甩下来你就得伤筋动骨..."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为什么压低声音说话了,我其实不自觉地也压低了声音——
"只要不死,只要能有个小姑娘,我愿意付出的代价非常大——当然,只是说物质方面,但如果说要贬低我的人格,那这个小孩不要也罢..."我这是想到了昨晚的吵架,自然而然说了起来。"这是我后面想到的,人得先做自己,再做别人,这个事顺序不能颠倒——如果像你这种情况,孩子都这么大了,那也可以适当颠倒一下,有时候放弃自己的一些原则为了让小孩过得更好一点,这个我觉得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是我这种情况,想让我低三下四做人那恐怕就办不到..."
"你在给自己埋雷...不过,你自己权衡吧,反正你这人就是不走寻常路,要孩子都跟我们一般人不一样..."
"希望结果是好的吧..."这句话说出去我就后悔了,因为某种神奇的因果律这个时候浮现在我脑海里——一般情况下这种话意味着没有信心,没有信心往往结果就会很差,哪怕就是我们脑子里的确害怕,也不应该说出来让命运听见,它听到了就会捉弄你的,我属于是放肆了——都怪建国,勾引我不停说话,搞得被命运发现了我的真实想法。
"你妈的,别和我说这个了,该死的求朝天,不该死的..."我埋怨了俩句,又觉得自己这种疑神疑鬼未免也太过于胆怯,命里有了没了的也不在你说那俩句,不然我的命未免就太容易预测了,"不过,来你这里我还是有收获的,那就是家庭生活也不像我想的那么枯燥乏味,毕竟还是有温暖有趣的地方——能不能得到是个人的造化,但是去不去比划那就是个人的选择了——先好好干吧,干中学呗那还,说话和思考是这类重大事件里比较不重要的部分,发生了事情再往上加理由也不晚..."
"我就佩服你这个自洽,怎么都能捋清楚..."
"不然呢?捋不清楚也不耽误你得一天天往下活不是么?咱俩聊得太深,已经开始对大脑健康有害了,下午我准备回省城..."
"你不把那些想你的亲朋好友都见一面了?"
"有什么好见的,又不是明天就死了,搞好了下次见我我还能有个老婆有个家庭呢!那见起来多带劲!"
"那你可得多控制控制自己的脾气啊,现在这样可不太行..."
"尽量吧,do my best,leave the other to denstiny,很快就一辈子了。"
"嗯,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