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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借了里长的驴,去追典史,说是今晚之前他必须到达隘口。

家里准备的白布麻布银子,由吊孝的七叔送我一块去,你们俩看好家,照顾好娘。

至于请僧道,只能到隘口再议。”沈先竺已经准备好,单等她们回来。

“好,跟我进来拿上银两。”胡氏对院内的族人点头致意后,领着几个孩子进到厅堂。

她将一包钱取出,又将借来的十两放一起,共有四十八两银子,四贯六串钱。

沈灵竹仔细一算,这里边至少有三十五两,都是借的。

只听大伯母道:“五十二两六百文,先应付着用。

你记着,银子不到你爹出现不能给,不论常家怎么讲,不能给。”

沈先竺推回十两:“娘,叔伯们的工钱,还有家里得留个活钱。”

胡氏不允,她给孩子们掰开揉碎的讲,这算是老爷奉先父遗命,负责的最后一位常家长辈,尽量得体面。

如果出现什么疏忽,立刻就有小人跳出来指责老爷不孝,要知道历朝历代都很讲仁孝。

若是还在京城任上,不能亲至便罢,现今在家中必得把事做的尽量圆满。

“先竺,你爹将来能否再起复是次要的,关键是名声不能坏,否则对你科考无益。”

顿了顿,她又道:“常家定然不会让用五两的板子,百两的他们不敢张口,但二十两的还是会要的。

做法事差不多也得二十两,布匹我们备了,剩下十两用来准备寿衣、供品、香烛纸钱纸扎、饭菜等等。”

说完,她又站起道:“还是太紧凑,走,上七星观再借二十两去。”

“一口棺材去二十两,五十几两还不够办完丧事?”沈灵竹暗道,不论古今,太平年月历来流行厚葬。

沈妙竹这时要拿出自己的十两银子,提前猜到的沈灵竹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二姐,山上那些茯苓和黄连应该能卖几两银子,我们现在就去采来卖给七星观。

大伯母,稍等一下可以少借十两。”

胡氏不准她们去,担心匆忙之下再遇蜂群。

且拉住她的手说,遇到大事勿要计较小得失。

沈妙竹暗笑,然后从床尾背篓拿出自己的十两,只道:“府城卖药方子得的,咱们又是看诊又是拿药,我也没想人家最后还会塞给这么多银子。

犹豫许久,一直不知道跟大伯母怎么说,上次还村里人钱时想拿出来,可转眼您就把地典出去。

后来一忙,就急着到七星观学习,倒忘了。

如今六十几两,应该够用的,还是不要再去借。”

沈灵竹心道,不愧是师姐,说的全是真的,只买药方的主角含糊不清,大伯母定然以为是仁和堂买的。

果不其然,胡氏道:“给这么多说明你背下的方子价值非常高。

以后,再看到什么方子,切不可贱卖。”

她犹豫了几息,到底收下交给儿子,并道:“这十两,还有小竹子两次卖冰的七两,将来家里有收益时,必得再还你们。

先竺记着,这是妹妹们凭本事挣的私房。”

“大伯母不要。”沈灵竹和师姐异口同声,特别是后者:“爹给家里背上八百多两的债,大伯有计较吗?”

“不一样。”胡氏心底明白,俩闺女是父母没在身边,大的说犹豫,就是在说想握些银两为她们姐妹托底。

此乃人之常情,她懂,换自己也要留个后手,于是她拍拍妙竹的手:“风箱的主意也是你俩想的,大伯大伯母知道你们想为家里尽心。

但不能总薅你俩的羊毛,听话。”

“大伯母。”沈妙竹回握她的手,真是豁达善良的女人。

沈灵竹完全不知道大伯母和师姐之间,三言两语给定下女孩子可以光明正大攒私房。

送大哥和七叔沈河离村之后,她发现家里做工的就剩下三伯领着一群半大小子。

九叔的眼睛现在还肿着,夏兴跟着大伯去县城,人手瞬间短缺的厉害。

万幸,前两天夏大叔寻来一群人,将换回的整株木料都锯成板,否则现在后边工序的速度更加慢。

于是和大伯母说起要不要再找些人帮忙。

胡氏沉吟良久,“再雇人,不说保密,光工钱都付不起。”

“不一定雇男工,她们做的比男孩子们都快。”沈妙竹让她看院子里,领着女儿帮忙磨拉杆拉柄的九婶。

“大伯母,不如找两三个上过族学识数的女孩,来画线刷漆。

我和三伯锯木板,小竹子和二旺凿孔。”

“这……”胡氏迟疑之际,沈灵竹又道:“今天在集上,好些看到我们的人,都在问定的风箱啥时候能做好装。”

两人接力劝说,但胡氏最终依然否决,“宁愿少卖,也不能找年轻女孩来做工,容易引人闲话。”

即如此,两姐妹决定晚上加班,而不是天黑就睡下。

当然,几个少年小工和沈渡都在傍晚前回自己家。

胡氏看着俩小闺女点着火把和艾草干活,烦闷不已,咋就恁的好强。

偏偏九弟妹哄睡两个男孩,也拉着女儿帮忙,九弟还在边上比划指导。

而这边厢,沈灵行正在木板上用专门削好的竹笔画边线,忽听得沈简竹小声道:“灵竹姐,我可以试用墨线画线吗?”

“当然能。”她抽出一块残板给同岁的妹妹。

不多会儿,沈简竹就掌握到技巧,利用尺子、墨斗和竹笔,画出前板轮廓。

她递给沈灵竹,后者查验过颇为惊讶:“二姐快看,这半块板上画出的线距,和我们画的一模样。

就连拉杆伸缩的孔,也在恰恰好的位置,天分啊!”

沈妙竹看过后,二话不说拿来完整木板,问简竹敢不敢画。

小姑娘速度极快的接过,转身开始画,不多久前板画好,单等后边凿孔、切割出卯榫,就可以成品。

沈潇夫妻听着大小竹子连连夸赞闺女,并出工钱请女儿一起做工,顿时不再是欣慰的笑,而是紧张的说小孩子闹着玩。

沈灵竹反问:“九叔,我是不是小孩子?是不是能锯木会凿孔?”

沈潇还未消胀的嘴,完全不知如何反驳,因为女儿就比小竹子晚两个月出生。

在胡氏也不反对的情况下,沈简竹在次日正式上工,一上午过去,她专注画线的速度,一个顶俩。

两个弟弟在院子里不时喊姐姐,根本打扰不到小姑娘。

这下,沈灵竹和师姐,能够全力帮三伯锯板子。

大家正干的热火朝天时,沈松竺回来上工,且带回好消息:“在县城遇到五叔,他找县令借到两个衙役护送,直抵隘口。”

“护送?”沈灵竹信了才怪。

沈松竺道:“他们换过百姓衣裳,不会引人注目。”

“县令是个讲究人。”沈妙竹调侃后问:“他什么时候任满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