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后再一次回到南极的科考站,我就像先前刚来的时候一样,就这样直直地走了进去。
“不用遮一下脸吗?”
路雪问我,我则笑着摇了摇头。
看起来这七年里路雪的确是成长了,否则她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他们不会怀疑我的。”
谁又能相信一个七年前被狙击步枪击中头部和胸口的人,竟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甚至连年龄都没有改变。
末了,我又顿了顿,补充道:
”这七年辛苦你了。“
路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这七年间发生的事,最后朝我笑了笑:
”你回来了就好。“
我们继续往前走的,科考站看起来比七年前更加有人气了,不仅是添了些建筑,甚至建筑之间都修好了路,似乎是为了便于通行。
在这些道路的中央,是纪云的雕塑,大概两人高,看起来像是用某种材料3d打印的,闪着金属的光泽。
“避难所那边不是应该封锁了吗?你怎么还年年跑到这边来。”
“吴……天道模型有新的计算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解封了。”
路雪对我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这并不奇怪。
封锁应该是伏羲模型的预测结果,为了保存火种和应对外面的未知数,封锁与保护是主要手段。
而加入了吴不知以后,算力有了质的飞跃,数据较大或者未知量较大的预测可以通过吴不知的能力直接得到结果。
这样一来,用封锁来保护文明就太过保守了,完全有更快速重建文明的方法。
彭~~
一个扳手掉到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溅起周围的雪花。
我和路雪顺着声音望去,竟然看到杨澜那种熟悉的脸,他刚刚似乎在捣鼓他那辆雪地车。
这辆雪地车好像和我当时坐得死亡班车是同一辆,只不过科考站的考察车都是这种样式,我也不能确定。
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看来王恬还没有疯狂到为了复仇滥杀无辜的地步。
现在看来,七年前应该只是将他打晕了吧。
我歪着脑袋,憋着笑意,尽力让自己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认识吗?”
相较于七年前,杨澜的脸上多出了些皱纹,不过整个人还是给人一种散漫的感觉,可当见到我的一刹那,他似乎宕机了,就像一台死机的电脑。
杨澜那种散漫的脸上露出困惑,就像是看见了一件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他皱着眉头,困惑又变成了苦恼,然后又变成了不解的神情。
我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路雪好像也忍不住想笑,嘴角止不住的勾起,可最终还是没有笑出声。
“抱歉……我看到你就想起我先前的一个朋友,你跟他实在太像了。”
“不过,已经过去七年了,他总该有点变化才对,不该像你一样年轻,而且他七年前就死了……”
“他没有朋友在这边,我想……我们至少是一起来的,所以给他立了个碑,不过他在这边不太受欢迎,我就没有写名字,否则他们不会同意我立碑的。”
”离这里不远的,就在那边。“
杨澜指了指,我就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无字碑。
如果没有他的介绍,我估计只会认为那是一块竖着的石头。
我不由得想起当年,我为唐可德立碑的场景。
想不到有一天也能看见属于自己的墓碑,这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你这么一介绍还真像。“
我这样说着,话语中带着些揶揄。
杨澜的表情有些尴尬,你很少能从一个散漫的人脸上看到这种局促的表情,我也不免觉得有趣,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除了路雪,想不到他会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老熟人。
其实我也很高兴见到他。
”总之,谢谢啦。“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的眼神中闪过错愕,随后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难道,你真的……“
路雪朝他做了个鬼脸,随后步伐轻快地跟上了我。
……
”找了个替代品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你了呢。“
王恬打量了我一番,随手在两地往返的申请上盖下了批准的红章。
岁月在她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知性和成熟,她也早已经不是先前那个稚嫩的少女了。
路雪皱了皱眉头,语气算不上友善,拍了拍桌子。
”你懂什么,你这个杀人犯,想跟我打一架吗?“
提到这个,她脸上的神色闪过阴霾,最后竟然没有反驳路雪的话,而是平静道:
”要打就打,随时奉陪,你也可以来找我复仇,反正这七年来你不是干过无数次这样的事了吗?“
”就算你现在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我的脑袋,我也绝对不会奇怪。“
王恬的身手和意识并不差,不管是先前第一个意识到我的袭击,还是悄无声息地放倒杨澜,都足以证明她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其实我能够理解王恬。
杀死我对她来说是一件无可退让的事。
但对路雪则不一样,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她情感上该是愧疚居多。
就像我可以坚定不移地杀死纪云,却没法对王恬下手一样。
我想这也就是王恬给路雪的往返提供便利,已经不追究路雪报复的主要原因。
路雪紧紧地盯着王恬,眼睛里又露出那种猫科动物捕杀猎物时的那种可怕表情。
王恬也注视着路雪,紧密等待着她下一秒的举动。
路雪最后竟然微微一笑,紧绷的局面在少女的笑容下土崩瓦解,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你放心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我和你,永远不见。”
她将双手摆放在胸前,比了个叉叉的手势。
王恬平静的表情闪过错愕,似乎并不明白路雪在高兴什么。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那是当然。”
她回答得很爽快,很傲娇地一甩头,看起来带着几分女孩子特有的娇憨。
我静静看着,她本就漂亮,此刻笑起来更是如此。
她两手抱过我的胳膊,竟然将身上的手枪抛在了王恬的办公桌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我跟这个该死的替代品过日子去了,以后再也不回来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啦。”
“核冬天已经过去了,在你身为女性的春天死掉之前,还是给自己放个假去看看春天吧。”
她说罢,就拽着我朝着门口走去。
“难道他真的是……不可能……我明明确认过的,而且样子和七年前好像也没变化,这就更不可能了,而且如果是真的,这家伙一定会做些掩饰才对……”
她喃喃着,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我听得真切,心中不禁哑然失笑。
“难道是我最近工作太累了?应该有些细节不一样才对,可恶,过了七年,我竟然连仇人的脸都记不清了。”
“也许……我该给自己放个假?”
我们越走越远,将王恬的声音抛在身后,彻底和往日的仇怨划清了界限。
等到飞机启程,我们将远离这个故事的终点,然后开启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