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商行五楼。
苏若莹在听到辽东大捷的喜讯之后,同样万分欢喜。但是,短暂的兴奋之后,苏若莹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安与困惑。
能令苏若莹为之忧心、闷闷不乐的事,自然与商行息息相关。
原来,苏若莹在与邻居的一次闲聊之中,无意间听到了邻居吐槽刘氏的棉布质量差。
苏若莹在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毕竟自己的父亲苏恪就是在东昌府任职棉纺厂的管事,绝对不可能做出那般偷工减料、损公肥私的恶行。
但是在认真查验了邻居手中的棉布之后,苏若莹脸色依旧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随后,苏若莹继续询问了这些棉布是在何处购买的?
邻居直接说是在街道上的摊贩手中购买,价格比其它店铺的棉布便宜一半,还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随后,苏若莹一脸坚定的对邻居说,这棉布绝对不是刘氏商行所产。自打刘氏建厂生产棉布,所产棉布大都供应给了辽东的大军,只有极少部分棉布提供给济南城的店铺售卖。
如此,摊贩手中的棉布必定不是刘氏生产的棉布。
为了验证的自己的猜测与所想,苏若莹当日便写信给父亲求证。很快,苏父的回信就确认了这一点。
然后,苏若莹找到邻居,再次表明其所购买的是冒牌货。
邻居了解清楚后,直接破口大骂那些无良奸商。接着,邻居又拿出了最近购买的一些私盐询问这是不是也是冒牌货。
在邻居拿出私盐的那刻,苏若莹顿感大事不妙。
刘氏商行除了明面上的生意,私盐、马匹、茶叶交易自然是参与其中的,并且收益颇高,是刘氏商行买卖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苏若莹在与李常在的接触中,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倘若只是棉布被人仿冒,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假冒伪劣产品又不是现代独有。
但是一旦涉及到了私盐与茶叶买卖,这就不是小事了,这必定是有人眼红刘氏的买卖,在背后搞坏。
这些冒牌货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到公刘卓与大批、管事掌柜离开济南的时候才冒出,里面绝对有猫腻。
况且,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商行之内必定不止自己一人发现了这个情况。但为何没有听人提及,这就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随后,苏若莹就在闲暇之余多次走遍了济南大街小巷,发现除了棉布与私盐,仿冒物品几乎涉及了刘氏小半的产业。
调查到如今的程度,苏若莹也明白了,这一件件的仿冒品后面必定有商行的内鬼配合。否则,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还不见商行采取反制手段。
连续思考多日,苏若莹依旧没有拿定主意。若是李常在坐镇济南城,苏若莹恐怕毫不犹豫的就直接向其汇报了。
邢宁浩看似人畜无害,与人为善。可苏若莹对这人印象始终不佳,觉得他太做作、太假。说来也可笑,竟是女人的直觉作祟。
一连几日不见刘宅的护卫送刘丰前来,苏若莹终于下定决心,并有了借口再次前往巡抚衙门。
“官差大哥,我叫苏恪,在刘氏商行任职,是商行的管事。”
“今日前来是有要事寻找刘富老东家,就是刘巡抚的父亲,劳烦小哥代为通传一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苏若莹满脸笑容,十分客气的掏出银子。
“既是商行任职,就不用这般客气了。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传。”护卫认真说道。
很快,在护卫的通传下,苏若莹就再次见到了刘父。不过,由于苏若莹女扮男装,刘富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来。
“苏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刘富笑着问道。
“刘老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苏若莹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
听完苏若莹所言,刘富立马带着苏若莹进了官署会客厅。
“苏家姑娘,这下可以说来此所为何事了吧?”刘富一本正经的询问道。
“刘老掌柜,商行之中有内鬼与外人合谋严重损害商行利益。”苏若莹一脸担忧,焦急的说道。
“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都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刘富神情凝重,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这些是我近些日子调查的所有情况汇总,刘老掌柜一看便知。”苏若莹面无表情道。
话音刚落,苏若莹立马将手中的材料递给刘富。接过资料后的刘富,从身上摸出眼镜随即戴了上去,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大约一刻钟之后,刘富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情况汇总。
“他们还是不死心,贪心不足蛇吞象,连适可而止这般浅显的的道理都不明白,那就不要怪卓儿心狠了。”刘富两眼之中流露出一丝果决与狠辣,不禁感慨道。
“刘老掌柜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吗?”苏若莹有些难以置信,疑惑不解的说道。
“我听卓儿提过一次,应该是一批从山西跟过来的老掌柜,造成眼下局面的应该就是这些人了。”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让卓儿派人回来处理吧。我早已不理商行事务多年,再接手怕会有诸多不便。”刘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对这些执迷不悟的败类充满了愤恨与无奈。
眼见刘富的神情有一丝不悦,苏若莹心中也猜的七七八八,必定是对那些人的行为既愤怒又痛惜。
随后,苏若莹十分识趣的说道:“既然刘老掌柜已然知悉此事的前因后果,那就有劳刘老掌柜费心了。还有,刘老掌柜切勿将今日所谈再对旁人提及。”
“苏姑娘放心,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卓儿派李常在返回济南,必定可以清除这些蛀虫。”刘富脸上不屑的神情显而易见,毫不在乎的说道。
“如此就再好不过。”苏若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随后便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太年轻。
刘氏商行作为经营几十年、横跨北方数省的庞然大物,又岂是一些宵小之辈可以撼动的。刘氏商行人马尽往辽东,可能就是一个局,也可能是一个假象。
此外,刘家掌柜刘卓自小便在刘富身边耳濡目染,无论是经商的门道,亦或是驭人的手段,都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商行人员大规模外调,又怎么可能不在济南留下眼线呢?
刘卓能够在官场之上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又岂会给人留下这般明显的弱点呢?
如此看来,自己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苏姑娘,我刘氏在城外也有一个私塾,苏姑娘不如来私塾教书如何?”刘富一脸真诚的邀请道。
“刘老掌柜怕是误会了。先前教丰儿读书,不过是李掌柜与公子的错爱,非若莹本意。若莹才疏学浅,必定难以胜任,还望刘老掌柜不要强人所难。”
“倘若李掌柜与公子此次返回济南城,若莹是要辞去教书先生一职的。”苏若莹坦言道。
“这是为何?”刘富疑惑不解道。
“刘老掌柜有所不知,当时是我拜托了李掌柜之后,公子点头同意后我才入的商行。我意在行商,教丰儿读书实乃无奈之举,刘老掌柜以后就莫要再提了。”苏若莹耐心解释道。
虽说商人身份低贱,可是这百姓所需之物,哪一件不是商人辛苦运来交易的。人若想要活得体面、自在,那是万万少不了银子的。凭刘氏商行如今的地位与能量,又有何人敢轻看。
落身刘氏商行既是为自己找一个靠山而已,也是为了日后时机成熟,方便援手振兴苏家。
“哎,难为你了。”刘富无可奈何道。
“不为难。自从我进入刘氏商行的那刻起,若莹就已经明确了今后要走的路。无论前路再多坎坷与荆棘,只要坚持下去,总归可以收获自己想要的果实。”听到刘富的感叹,苏若莹愣了一下,随后心平气和的说道。
接着,又与刘富随意聊了几句后,苏若莹便告辞离去。
济南城某处的宅院内。
“诸位,听刘氏那位传来的消息,刘氏这段时间的营收可是大幅度的下降了,名声与口碑也不如往常了。”
“辽东大捷的消息传来,对我等来说并非是坏事。那刘卓怕是将精力与大半的人手投入到辽东了,短时间内应该没工夫关注济南。要不了多久,济南的市场便能重归我们山东人,彻底将刘氏踢出去。”王姓商人兴奋的说道。
“不过,那位应该是有所保留吧,交易给我们的技术完全就达不到刘氏所产物品的质量。要价还那么高,明显是拿我们当猴耍。”何姓商人脸上尽是不满与怒意。
“他有保留也正常,倒也不至于把我们当猴耍。毕竟,那是刘氏能够长存至今的技术与配方,他要的价不算高。”杨姓商人一脸平静的说道。
“刘氏的那位身后代表的是一批人,要价太低又怎么值得他们出手?谁甘愿冒那般风险?”
“若是不他们联手压下了济南城、济南府等地关于刘氏的负面消息,我们断然不会这般顺利的抢占市场。眼前的这点付出还是值得的,切勿目光短浅、鼠目寸光。”赵姓商人极为赞同的说道。
“哼,你说的轻巧。从与他合作至今,光银子就撒出去几十万两了。我何家小门小户,没有诸位财力雄厚,经不起那般消耗。”何姓商人气极反笑,面无表情道。
“当初是你自愿与众人出手对付刘氏的,还没过去多久,你就开始埋怨起来。你何家财匮力绌,与我们何干?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实力不济就别挤进来碍事。”赵姓男子毫无顾忌,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的指责道。
“姓赵的,你给我等着。”何姓男子噌的一下起身,怒气冲冲指着赵姓男子说。
待何姓男子走后,三人继续有说有笑的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