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
但见来者身着一袭锦缎长袍,衣袂飘飘,仿佛那细碎的阳光也被他吸引,纷纷洒落在他身上,恰似画中之人,令人不禁为之倾倒。
吴王等人面色凝重地打量着来者,又瞄了一眼距离最近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宁王”的阉人,虽两张脸仿若一个模子印出。
然而,一个是风度翩翩的俊逸公子,一个却是行为不端,面容有损的太监,大家都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哪怕其中真有猫腻,即便假的也必须当作真的。
堂堂当朝王爷,岂能是个太监?!!
今日皇家的丑事已经够多了,他们这把老骨头可在经不起折腾。
故而,以吴王为首的众人,率先俯身冲绍临深行礼道:
“陛下,以防有奸佞之徒扰乱朝纲,微臣恳请陛下即刻将此獠处斩,以正国法。”
“臣等附议。”
其余朝臣们纷纷拱手附和。
“你们敢!本王才是真正的宁王,你们难道要混淆皇室血脉,当大齐的罪人吗?”
宁王面色阴沉,身躯微颤,见众人都对自己视若无睹,总算体会到母后方才百口莫辩的滋味。
他急切上前抓住吴王的衣袖,极力证明道:
“吴王叔,今年元宵佳节,我与你在朱雀街偶遇,侄儿还曾为你解开一个灯谜,你可还记得?”
“徐太傅,本王曾亲自赠予你几本前朝孤本,你可还记得?”
“曹大人,你我曾在祥庆楼……”
宁王急于自证身份,什么话都往外秃噜,却没注意到凡是被他点到名字的人,神色一个比一个不自然,甚至于某些人额角都开始冒汗。
在皇帝愈发凌厉的目光下,朝臣们心里恨不得一脚踹死这阉人,哪管他是真是假,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假的,他一定是假的。
正当有人脚底蠢蠢欲动时,只听“啪”的一声,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宁王忽地倒飞而出数米,而后重重摔落在地,口鼻溢血,一侧脸颊上清晰可见鲜红掌印。
“不知死活的东西,本王何曾做过这些事?”
“你以为信口胡诌几句话,就想污蔑本王和诸位大臣结党营私?当真是其心可诛。”
身着锦缎的“宁王”一脸被诬陷的悲愤,怒而又踹了地上之人几脚。
紧接着,他单手一挥,环视殿中众人,义正言辞道:
“朝堂之上,众人皆知本王与陛下手足情深,一心只为辅佐陛下开创盛世,绝无他意。
至于你所言之事,不过是一面之词,此事真假,也得问问诸位大臣的意思。”
朝臣们闻言面皮微抽,心底暗骂这家伙不是个东西。
他都将此事定义为结党营私,他们又怎敢承认,是嫌自己的官运到头,还是嫌全家老小的性命太长?
于是,众人纷纷向绍临深鞠躬行礼,以表忠心,恨不能指天发誓自己从未做过那些事。
“噗——”
宁王气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眼看着冒牌货穿着自己的衣服,不仅冲绍临深卑躬屈膝,甚至还要请旨将自己五马分尸。
顿时理智全无,疯了似的扑过去,一手扼住对方衣领,另一手则不断撕扯其面颊,口中怒喝道:
“假的终究是假的,你以为戴了张人皮面具,就能冒名顶替本王了吗?”
“你休想!本王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旁边有大臣欲上前阻拦,却被同僚暗中拉住,旋即醒悟,口中呼喊着“住手”,却个个动作迟缓,犹如龟行。
只可惜——
任凭宁王将对方的脸皮拉扯的通红充血,却依旧没扯下所谓的面具,周围暗中观察的大臣倒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有脾气暴躁的甚至一计老拳砸在宁王脸上,手一拧,将其甩出数米之远,旋即被赶来的侍卫摁于地上,难以动弹。
“啊——”
“住手,都住手。”
“谁敢伤他分毫,哀家定要他碎尸万段。”
原本被气到失语的张氏,这会儿见小儿子被人欺辱,当即奋不顾身扑到宁王身边,不断抓挠身边的侍卫。
此时,绍临深已经命人将方太嫔的遗体抬离此地,他凝视着正上演母子情深的二人,冷声道:
“韩忠。”
“奴才在。”韩忠躬身应道。
“你亲自‘护送’张氏回清宁宫休养,至于这狗奴才……”
“陛下,不若留他一条性命,令其在清宁宫好生侍奉臣母亲,也算是替臣尽一份孝。”
“宁王”适时开口,言辞恳切地向绍临深拱手道:
“臣自知臣母罪孽深重,故自请前往看守皇陵,也算为母亲所犯之事赎罪。”
绍临深闻言,神色动容的抬手扶起对方。
继而长叹一声,毅然摆手拒绝,只道他们本是亲兄弟,现今先皇一脉唯余他们二人,即便张氏有错,自己亦不会迁怒于他。
兄弟二人一番推让,最终还是难抵“宁王”的决意,当着众人的面,绍临深只得颔首应允。
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除却被气到晕厥的张氏,以及被封嘴且五花大绑拖走的宁王。
对于这个结果,其余人都甚为满意。
嗯,只要不牵涉到他们便好,无论这个宁王是真是假,随着张氏的垮台,都已成为过眼云烟,对众人而言已无任何价值。
……
与此同时,韶华宫内。
自今早宁王随柳余雪等人照常前往清宁宫给太后侍疾后,陈清语便开始谋划逃离屋子的事。
昏暗狭窄的小屋内,弥漫着各种酸臭腐朽的气味。
尤其是陈清语身上,除了面颊、脖颈、手掌等暴露在外的部位,其余地方皆已溃烂。
部分伤口发炎化脓,散发着恶臭,在炎炎夏日中,甚至有白点在伤口处若隐若现。
“哐当——”
陈清语艰难地用牙齿咬断手腕处的绳子,慢慢地从床上翻滚到地上。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凭借着内心的恨意,蹒跚着走到房门前,试图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已被上锁,只能用力拍打门板,希望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砰砰砰!”
她干裂的嘴唇因过度用力而被撕裂,渗出缕缕鲜血,声音沙哑地喊道:
“咳咳,有没有人在外面,开门啊。“
“救命!谁来帮我开开门。”
“开门呐!”
……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柳余雪等人即将归来,陈清语心一点点往下沉,本就虚弱的身子也快坚持不住。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有人在门外摆弄了一下锁头,疑惑道:
“咦?这门怎么锁着?”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外头的宫女出声询问:
“素冬,是你在里面么?你的病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