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祺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听到那件听来简直惊世骇俗的事情的真相。
贺祺然在旁人的评价里了解过去的段清扬,他从不辩解,也从不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解释,贺祺然就只以为他是因为家庭原因叛逆,但今天,段清扬却告诉他,不是的,这一切和叛逆没关系。
贺祺然忍不住轻声问他:“这件事的真相,有谁知道吗?”
段清扬思索了片刻,静静地摇了摇头:“没有,我瞒得很好,唯一知道的人是萧温言。”
段清扬讲述了一段和萧温言的过往。
在他答应学姐会去调查这件事后,他性情大变后的某一日,萧温言在他逃课的路上拦住了他。
面容姣好的少女像是有些费解,她轻轻歪着头,问:“这值得吗?为了一个对你来说没有价值的学姐?”
段清扬毫不意外萧温言会知道。
在段清扬眼里,萧温言简直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围,是个平常他绝对不会想要接触的人。
但在萧温言明显轻蔑的语气里,段清扬不知道萧温言为什么要拦住他,但段清扬知道自己很愤怒:“没有价值?你觉得什么算是有价值?而且……你比谁都要清楚,这真的只是一个学姐的事吗?”
萧温言歪头,一张天使般的面容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话却很淡漠:“那又怎么样。她们之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和你一对一的学姐,可是她的家世一般,没有任何拉拢的必要。其他人也是一样。”
段清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当初救下梁意柒,其实是因为梁意柒的父母吧?”
梁意柒是梁逸铭同父异母的天才妹妹,她比梁逸铭要小上几岁,却跳级和梁逸铭一个班。梁逸铭总是说他爸是开超市的,但实际上梁逸铭家很有钱。梁意柒的母亲是个生物学家,手上有好几种药剂的专利,名利双全。这样的人在萧温言眼里才算是有价值的人,所以那天在路上碰到被霸凌的梁意柒时,萧温言伸出了手。
段清扬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告诉宁夏瑶,也算是保全一点萧温言在宁夏瑶面前的形象。
现在,在面对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萧温言时,段清扬的脸色很冷:“你再说两句,我就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宁夏瑶。”
萧温言脸色一变,冷了脸:“你以为宁宁会听你的话吗?”
段清扬耸耸肩:“我没有把握,但也不算全无底气,你可以试试。”
萧温言对于宁夏瑶的事,是一点都不敢赌的。她看着段清扬,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仰着下巴,看起来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模样:“但你的行为确实是愚蠢的,不是吗?为了素不相识的一群人,你居然愿意赌上自己的所有,和老师作对抗,真是稀奇的事。我以为你们这种人的血全是冷的呢。”
段清扬听出了她话里的轻蔑,但他不在意。他只是问萧温言:“什么叫我们这种人?你压根就不了解我,凭什么这么说我?”
萧温言看着段清扬,歪了歪头,带着一点天真的残忍。她笑容明媚,像是在和段清扬说着俏皮话:“别生气呀,我只是好奇,所以问问而已。”
段清扬平静下来,他看着萧温言,突然问她:“你觉得不该帮她们,为什么?”
萧温言垂眸,嘴角的笑容弧度未变:“因为这不划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把所有人都推远。按照我对你的行为推演,你不会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任何人,就是为了维护那些女孩的名声。但名声这种东西有什么重要的?真是搞不懂你。你为了这群素不相识,没什么价值的女生,赌上了全部,日后还会背上各种骂名,说你目无尊长,说你嚣张跋扈,说你是混混,说你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些都没关系吗?”
段清扬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冰冷的数据和机械。但段清扬摇头,神情坚定:“我不会觉得后悔。就像你说的,名声这种东西有什么重要的呢?可是……我的名声不重要,但那些女生的名声很重要。”
讲到这里,段清扬抬起眼看贺祺然,毫不意外在贺祺然眼里看到了欣赏和温柔。
段清扬发出一声喟叹:“……其实这也是我经过一些事才了解到的。当时高女士不是在和老段冷战吗,我跟着老段去参加各种宴席时,总是能听到旁人说一些高女士的坏话。”
无非是说高女士不识好歹,老段如何在山阳市混得风生水起,家产丰富,只要高女士对老段低个头,这日子不就能过下去了?还有人说,说不定是高女士在外头养了人。这样诋毁高女士的时候,他们的眼里全是不屑和幸灾乐祸。
那时候段清扬站在名利场里,只觉得遍体生寒。无论男女,没有人认为这是老段的问题。
“所以我就在想,世界对女孩子还是太苛责了些,我只是想要帮帮她们而已。就当是帮帮我妈妈。”
段清扬承认自己有点小心思。对他来说,要换位思考理解学姐那些女生的处境其实有些困难,因为他是男生,无论是生理构造还是思维方式都不太一样,但在见过学姐,听过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后,段清扬想起了高女士,他突然就想要帮帮她们。
贺祺然一时无言。好在段清扬也不打算要贺祺然说什么,他只是接着说了下去。
萧温言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一直挂着温柔微笑的女生像是露出了自己真实阴暗的一面,她笑容的弧度扩大,笑容便变得极为嘲讽。
“真是可笑。”萧温言兴致缺缺,“恨无聊的理由。我来是来提醒你要记得出勤,你再被抓到一次逃课就要请家长了。”
萧温言转身欲走,段清扬冷不丁发问:“如果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宁夏瑶呢?你也会觉得宁夏瑶没有价值,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萧温言的脚步一滞,她转过身看段清扬,眼神堪称恐怖:“你不该说这些话,有我在,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所以我只是假设。”段清扬气定神闲,“所以你看,你的价值也不完全理性。”
萧温言沉默了很久。
段清扬不急,但也不想和萧温言浪费时间,只是把萧温言怼的无话可说后,段清扬就想离开了。
但萧温言突然开口:“……算了,我说不过你。我就最后帮你一把好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收集证据。”
萧温言已经是学生会的骨干了,不少老师都器重她,他们狂烈地希望着,能再创造一个学姐。所以萧温言对办公室的很多地方都很清楚,她的话是很可信的。
但可信不代表萧温言不可疑。段清扬警惕地看着萧温言,萧温言坦坦荡荡地看着他,像是在透过他看向那个牵动着她一颦一笑的人。
“……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了,”萧温言自顾自说了下去,“在我离开后,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段清扬有些意外:“离开?你要去哪里?”
萧温言笑着摇摇头,竖起手指比了个嘘:“不要告诉宁宁哦。这件事算我们的小秘密好了,至少在我真正离开前,不要告诉宁宁。”
彼时的段清扬不知道离开代表着什么,他想到萧温言四分之一的外国血脉,只以为她要离开山阳市。于是段清扬点了点头,交易就这么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