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几人后,她回屋目光落在正埋头于大铁盒中的黄奶身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老太太斑白的发丝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还没等她先开口,黄奶低沉而略带诙谐的声音率先传来:
“咋了?你大哥也跟着那几个霜打茄子走了吗?”
徐梦瑶好奇地凑上前,只见铁盒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木质盒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胀鼓鼓的布袋,似乎藏着不少故事。
“奶奶,你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宝贝啊?” 她的眼神里满是好奇。
黄奶指了指手中正在整理的一个木盒,眼神里闪过可惜的神情,“这些都是些过时的票据,你爸当年单位发的,我不舍得用一点点攒下来,结果都过期了,现在更是派不上用场。”
徐梦瑶接过,发现那是一叠叠皖省的粮票,从壹市斤到拾市斤,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地方环市票,每一张都承载着时代的痕迹。
黄奶接着揭开其他两个小盒的神秘面纱:一个盒子里装着氧化斑驳的铜钱,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另一个盒子里则安静躺着十几枚银元,既有袁大头的威严,也有印着1902年英国女王优雅站立的形象,仿佛跨越时空的对话。
最后,黄奶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中拿出一沓一沓年份各异的纸币,既有新中国成立后的,也不乏民国时期的,每一沓都被黄奶精心保存,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徐梦瑶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声音有些发紧的问道:“奶,这些东西得有年头了吧,您还保存得这么好。”
黄奶笑中带苦,“是啊,很多年了。能存的我都存着,就像这些纸币,头先更多,后来都不管用了,我拿来点火还烧了不老少呢,就留了这些,算是个念想了。”
虽然徐梦瑶以前对老物件没有收藏研究过,不知道这些东西在21世纪的具体价值有多大,但也确定这些东西到以后肯定值钱!
听到黄奶曾经拿来引火,不禁一阵心痛,“奶啊,以后可别烧了,您就好好保存着,一张都别丢,将来可以作为咱们家的传家宝。”
黄奶听了不以为意,“这些破烂货还能当传家宝?都不如我当年的嫁妆值钱。”
“奶奶,您还有嫁妆?” 徐梦瑶惊讶不已。
“怎么没有,我外爷当年可是响当当的地主。唉,后来的事就不提了。总之,我嫁给你爷爷时,可是戴着满满一匣子的银首饰风光进门的。后来你爷爷走了,为了拉扯大你爸他们,银镯子、银簪子,能卖的都卖了,现在只剩下这几枚戒指,好歹算是留下来了。”
黄奶轻轻展开一方旧手帕,露出了五枚银戒指依然闪耀着柔和的光泽,每枚戒指上雕刻的图案——鸿雁振翅欲飞、梅花傲雪凌霜、蝴蝶翩翩起舞、鸳鸯戏水情深、石榴多子多福,无一不栩栩如生,诉说着古老而美好的寓意。
徐梦瑶的目光被深深吸引,正欲细看,黄奶却轻轻地将那枚鸿雁图案的戒指挑出,轻轻地放入了她的掌心。
“奶,你这是……” 她惊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黄奶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合上,仿佛是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力量。
“孩子,刚才堂屋里你说的每句话,奶都听着呢。你哥有你看着,我放心。嫁妆原本就是要留给咱家嫁出去的闺女,奶也不剩什么了,这鸿雁戒,就先给你。
奶心里清楚,你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早晚要飞出咱这个小地方。希望你像大雁一样能带着咱家人一起向着更好的地方去,到时候记得回来看看奶就行。”
徐梦瑶看着老太太希冀的眼神被这一席话触动,心头不禁有些酸楚,
“奶,您说什么呢,我们上哪不得带着你一起,我爸可是要给您养老的。”
“好,好,有你这话奶就知足了。快把戒指收好吧,你爸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呢。”
“谢谢奶,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还有您箱子里的那些宝贝也得好好收着,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传家宝呢!” 她笑着打趣道,但眼中的认真却不容忽视。
“你这丫头,真是啰嗦,拿去吧,都交给你了。”黄奶故作不耐烦,眼中却藏着笑意。
“嘿嘿,那也行。剩下的戒指您留着,其它的东西我就先帮您保管着。哎,对了,建华哥考上了哪个大学?”
“就在咱省城的医学院,说毕业了就能当医生呢!”提起此事,黄奶的笑容如花绽放,满是骄傲与喜悦。
徐梦瑶心底暗暗惊叹,原来大堂哥考上的是医学院,医护人员的艰辛与伟大,让她心中添了几分敬意。
次日,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下一片明媚,祖孙二人决定将制作售卖面皮的计划付诸行动,携手前往菜市场采购原料。刚返回家中,便见哨子一行人在门口等候,瞧见她们手提满载而归,哨子连忙迎上接过物品:
“妹子,你们可回来了!我们正打算出发去市里摆摊呢,先来跟你说一声。你昨天的话,我们回去后都琢磨了一宿,想通了!鹦鹉和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你干。你们上学的时候,我俩就去找点零工做做,等你们放假咱们再一起摆摊。昨天发的钱我也都交给我娘管着了。”
徐梦瑶见他如此急切的表态,不由得笑道:“想明白就行,倒也不用一直等着我们放假,眼下就有个新活要干,大哥你们先去摆摊吧,哨子哥你留下来跟我学一下。”
一番悉心指导后,哨子不仅掌握了调料的精准比例,还成功制作出了色香味俱全的面皮卷。两人将一切准备妥当,合力抬起一张双人桌,信心满满地踏上了前往市场的征途。
他们的面皮摊紧邻着黄文荣的衣服摊,这里俨然成了工人村的新地标。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人村里的人们对这家人的摊位已不再陌生,无论她们来卖什么,总有老顾客来捧场。
不消片刻,这卷面皮就成了矿区里的新宠,大家争相品尝的美味。炎炎夏日里,懒得下厨的家庭这些天纷纷前来购买几卷解馋,有的则自备饭盒,打包一份凉调面皮回家享用。
黄家上下,无一不是忙碌的身影,即便是在家的黄奶,也忙得不可开交,既要蒸制面皮,又要准备各式配料,夜晚还得炒制爆米花,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
相比之下,每日按时上下班的黄父倒成了家中最为悠闲的一员。望着家中四处奔忙的黄奶,他不由感慨:“咱老黄家可真是不养闲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