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卜大人您醒了?”
熟悉的桌案,水杯,相框,以及三叠堆积的文案,还有对面坐着的男人。
以及他手里握着的魔方。
“嗯……我这是怎么了?”
符玄皱了皱眉,拍了拍脑壳,稍微缓解了一下岁阳带来的不适,便是打算稍稍推演一番。
“诶诶诶,别急着推嘛,有着费脑功夫问我不就好了。”
徐小阳赶忙起身,上前按下了符玄抬起的手,同时递来了一杯甜味的果蔬饮料,意味不言而喻。
“也罢,你说吧。”
毫不怀疑的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后,丝丝甜意冲散了些头疼的感觉。
嗯……甜度不够,不是自己平时喝的那种。
将瓶子拿远一些,这才发现这是公司那边的果蔬饮料。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的聆听着徐小阳坐下后继续汇报。
“近期罗浮岁阳横行……”
不愧是跟着西衍先生学习过的孩子,虽然这报告书写的一般,但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跟说书似的,符玄听完后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嗯,好,我明白了,既然回来了,那下班前把交接写好。”
在大概了解过后,符玄也是缓了过来,恢复往常的模样,点了点头,发出了太卜式发言。
那毫无情商的样子,像极了懒得解释的摆烂人。
“工作交接很快嘛,先不急,您先缓缓。”
两人交流极为高效,哪怕是徐小阳刚刚的汇报,手上处理运算文件的速度也没降下来过,可谓是一心二用。
“这次真是谢过了,然本尊无碍,无需顾虑,你先回去吧。”
徐小阳闻言微微抬眼,却是发现今儿的符太卜似乎状态有点不对。
可能是今天本就心情不好,也有可能是被犀焰挑起了某种心底的阴霾,总之看上去心情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您这看着可不像没事啊,反正我什么都能知道,说出来轻松轻松呗。”
徐小阳也是将手里文件放下,并随手扔给了一旁的犹大。
在岁阳消失后,神奇的犹大竟随着自家主人,再次恢复了粉嫩嫩模式,其智能程度令人震惊。
犹大:所以……终究是我抗下了所有?
符玄见徐小阳这种赖着不走,摆明了要耍无赖的架势也是无奈,却是并不反感,只不过刚想再来两口饮料,却发现徐小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后面,两根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酥麻与酸涩后的放松感让她稍微好受了些。
“摄糖是我们的习惯没错,但奶茶喝多了对身体真不好,偶尔还是得摄取些维生素吧。”
这一刻的徐小阳就像一个啰嗦的老爷爷,随着指腹轻轻的按压,繁育的力量也在微微刺激着符玄脑内的内啡肽分泌,一种前所未有的放轻松感传来,让她这些天积攒的焦虑都放松不少,整个人放松的投入了椅子的怀抱。
看着符玄靠在了椅背上,不大的身体中却是积累着长生种都难以承受的压力,徐小阳就觉得有些心疼。
不过一想到这货好像是给自己安排工作的,是明面上的直系领导来着,突然也就不是那么心疼了。
“少啰嗦,你现在简直和我爷爷一个口气。”
符玄也是笑骂一句,同时望向了桌子上立着的两张照片,将相框轻轻拿起。
里面是太卜司全员的合照。
徐小阳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如果她不想倾诉,那么他也不会逼。
共同为罗浮奋斗的革命情谊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见她轻轻抚在相框上,微微用力间,边框被拆下,另一张看着就颇有年代感的照片从框中滑下。
只见照片之中,是可可爱爱的小符玄!
她微微措辞,虽然心中百感交集,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在岁阳拉入的偏执思考中,她想起了她的师傅。
像符玄这种久居高位的人,有什么话,总会先在心里憋着的,然后默默发泄,或是随着时间遗忘。
而且,有一个问题她也一直想问徐小阳了,没准……这也是一个机会。
“我来自玉阙,因预言,自小便受到了玉阙太卜的教导。”
“他说自己会死在我手里。结果在第三次丰饶战争末期,他还真说对了,要不是我出的计,他……”
“唉,其实也没什么,稍微查查就都知道了,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其实也已经接受了,再说了,竟天是自愿赴死的,……”
“只是在那幻境之中,我久违的看到了故人而已。”
说到这,她却是话锋一转,抬头望向身后的徐小阳,似乎是想仔细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问道
“你知道吗?在来到太卜司后,我只觉得你和师傅越来越像了……”
“你那十方光映……是和谁学的?”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她长达数十年的疑惑。
十方光映,洞彻幽冥。
玉阙秘法,遍识为听。
她很确定,从未抵达过玉阙的徐小阳,绝对不可能学会这门技术。
而在外的玉阙人中,掌握了这门算法的,除了她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和谁学的?
还有那熟悉的起手,熟悉的下意识动作……简直和她记忆中的师父一模一样!
徐小阳按摩的手停顿片刻,随即有些迟疑道
“您不知道?”
符玄愣住了,两个疑惑的人彼此相视,便明白了对方都没说谎。
这不就信息误差了嘛。
“嗯……其实这也算我运气惊人,机缘巧合。”
徐小阳坦诚道,同时一些过往的记忆,也好像水坝般,随着回忆一同开闸。
“刚入太卜司那会,我工作结束,闲来无事,便去司库寻书看,便发现了您为了司部,曾将记载着一些卜算经验的家书记录在库。”
一提到家书二字,符玄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逐渐瞪大。
“《关塔利亚二号战场书》x2”
两人异口同声道。
徐小阳见她明白,也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是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他……留下了什么?那封信书我也翻过,却为何找不到他的痕迹?”
符玄眼眶隐隐有层水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开始打颤,只是她不敢确认。
“……总共三十一页的战术分析与情报共享,用帝弓垂矢的日期,相继翻开那些页码,便可见之。”
他的回答,无异于给予了最后的重锤,符玄闻言,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的趴在了桌子上,牙关紧咬,声音之中已是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又算到了……他甚至连自己的死期都算到了!”
“我却……我却连他最后的彩蛋都没有发现……明明我最清楚,他就是喜欢搞这种东西……”
徐小阳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屏蔽了周围人的感知,同时将那本书,悄悄的放在了符玄的桌上。
太卜大人是太卜司的标杆,可不能被人看到如此疲软的一幕啊……
成年人都有各自的不容易。
他就这么站在后方,像个格格不入的隐形人,从过往的命运中,抽出一角失落的时间。
竟天是无法复活的。
他死于帝弓的箭矢,那是从因果与时间的层面彻底抹杀,哪怕他模糊了秩序,逆转了规则,也终有一日,会被帝弓的箭矢再次找上门。
那是真正的退无可退。
惊喜,痛苦,失望,释怀,希望。
符玄此刻的情绪很复杂,但他没有贸然偷走这些负面情绪,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不能缺少。
哭吧,哭吧……没人会看到的。
一个人再坚强,偶尔也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发泄。
人啊……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站起来啊。
徐小阳来的她的身边,蓦然间,符玄便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似乎隔了百年光阴,从徐小阳口中发出。
这一刻,他与竟天的身影渐渐重合。
“无关乎抉择,亦无关存亡。卜者知天命,逆天易,顺天难啊……”
一时间,泪已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