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母后五年前帮助过那个小太监,便心生怀疑,太过草率了……”赵昕皱着眉头说道。
皇后帮助过宫内许多太监宫女,在宫内颇有贤名。
虽说赵昕知道皇后肯定不待见自己,希望她自己的儿子继任大统,是赵昕的敌人,可仅凭这一点便怀疑皇后,太过牵强,赵昕需要的是有理有据的事实,而不是凭空臆想。
温有容闻言亦不反驳,平稳道:“殿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皇后娘娘有能力又有理由策划此事,既如此,殿下为何会认为此事与皇后娘娘毫无干系?”
赵昕默然不语,说白了,皇后有动机策划此事,自是怀疑对象,虽无真凭实据,可细想下来颇有道理。
皇后口碑不错,待元春等人亦是宽厚,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昕对皇后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以至于从未怀疑到她的身上。……
思忖片刻,赵昕回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温有容无所谓地说道:“在下也只是提醒殿下多多注意,宫庭之中,若是轻信他人,怕是难以生存。
“至于皇后娘娘,殿下何不询问太子妃,想是必有所得。”
赵昕皱眉思量,元春原本在宫庭做了几年的女史,想必对于皇后亦有所听闻,询问一番似也不错……
随后赵昕恍然大悟,温有容显然认准此事是皇后所为,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有真凭实据,难道敢拉一国之母下台,怕是崇明帝处置了皇后,自己也落不得好吧……温有容的意思是提醒赵昕不要懈怠。
赵昕缓过心神,深深看了温有容一眼,道:“本宫还以为你只会享乐,却没想也会做些正事,皇后帮助过那么多太监宫女,你怎会晓得此事。”
温有容随意道:“前几日,在下见抱琴姑娘训斥一名犯错宫女,随意闲谈两句,得知皇后娘娘宽厚,便询问了些许抱琴姑娘入宫的所见所闻后,在下便心有好奇,于是托姑娘帮在下查探一二。”
“果不其然,那名自缢的公公五年前冲撞了贵妃,本欲处置,幸得皇后娘娘瞧见,小惩大戒,打了几板子保住了性命。”
“感念恩情吗?”赵昕感叹道。
虽说这小太监给赵昕造成了不少麻烦,赵昕颇为愤恨,但诚实地讲,却是个重情义的人。
不过赵昕可不会同情,纯粹是有感而发罢了。
思忖片刻,赵昕直问道:“母后为何如此做?冒着风险做出此等之事,代价太大了吧。”
这不由赵昕多想,科举主考官总揽科场大事小事,权力甚大,为此,一旦出现科场舞弊,主考官轻则罢免入狱,重则抄家斩首。
虽说赵昕主考,但一切事务皆未触碰,既未受贿,亦无犯错,便是出现科场舞弊,以崇明帝的器重,赵昕又是东宫太子,双管齐下,赵昕觉着他亦是能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自缢的太监身份不高,但所处的位置极为重要,是崇明帝身边之人,如此重要的一颗棋子,便如此舍弃,赵昕觉得不划算。
温有容一脸不屑地看着赵昕,道:“殿下,恕在下无礼,您还是小看了科举泄题的后果。”
赵昕不以为意,他觉着自己并未小看科举泄题,此次泄题非他之过。
温有容见赵昕紧蹙眉头的模样,心中明悟,解释道:“殿下,您可知道,若不是发现的早,怕是殿下您难以周全矣。”
赵昕闻言不置可否,温有容的话对他来说颇有些危言耸听。
温有容见状继续说道:“科场泄题一案,事先得题者十有七八,若是知题而未中榜,学子们岂能善罢甘休。”
“京城脚下,发生如此大的科场弊案,定要有足够分量之人担责。”
赵昕见温有容盯着自己,亦是明白担责之人必是自己,可赵昕虽知此事,但亦不认为此事能搬到赵昕。
温有容似乎明白赵昕的想法,于是便继续说道:“士子们闹事也就罢了,朝堂上,众多看不惯殿下的人亦会拿此事做文章。”
“殿下毕竟继位东宫尚浅,朝堂之上几乎毫无根基,而陛下所提拔之官员亦得看陛下之意,到时,陛下内有着朝堂一大半的官员弹劾,外有科举士子群情激涌,殿下认为陛下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殿下您。”
赵昕闻言亦不反对,心里对温有容的想法是认同的,说到底,还是赵昕没有相应的朝堂势力,无人帮衬,朝堂百官,近一大半都是敌对势力,剩余之人不是中立派,那便是墙头派,丝毫没有用处,可赵昕仍反驳道:“难道父皇还想废了本宫这个太子?让天下人知道一国之本如此儿戏乎……”
温有容严肃地看着赵昕,说道:“废立是不可能,不过,禁足尚且可行。”
“殿下莫要忘了陛下为何立您为太子,若事有阻碍,超出意料之外,恐陛下另作他想。”
“其他几位皇子虽不如殿下称陛下之心,但也不是非殿下不可。”
顿了顿,温有容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子自觉难以承担东宫之位,决议退位让贤稍显好听,可若是太子暴毙,亦不是不能。”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时就不是殿下能左右之事。”
赵昕闻言默然不语,诚然,赵昕与崇明帝虽是父子之实,却无父子之情,以目前赵昕对崇明帝的了解,若是自己真的毫无用处,怕是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不光是崇明帝,赵昕自从当上太子,身边几近都是敌人,一不注意,便是陷阱,便是此次科举,崇明帝之意是提高赵昕的威势,然而如今却是硬生生地被人设计。
若真如温有容所想,幕后之人便是皇后,那皇后也太过狠毒,一招便想把赵昕打死。
赵昕沉默良久,道:“以如今父皇对本宫的态度,若是将此事硬压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何至于到生死存亡之时。”
温有容从容回道:“皇后策划此事,亦是赌陛下的决心,若成,殿下东宫之名名存实亡,若不成,亦能估量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待下次,定然是更为凌厉的一击。”
“而另一方面,殿下首主科场,便发生如此重大的弊案,士林定有微词,二皇子手下浮动的人心亦会安稳下来,起码,殿下不会如此容易地便收纳贤才……”
不得不说,温有容虽是猜测,可赵昕已然信了大半。
赵昕抬眼看了看温有容,呢喃道:“本宫明白。”
见气氛沉闷不少,温有容笑着说道:“殿下莫要担心,此事毕竟尚未暴露,殿下鸿运当头,已然化解此次危机。”
赵昕明白,温有容详细告知,不在乎是提醒自己要更加小心。
话已至此,赵昕心中有数,细想一番,便说道:“来京也有段日子了,想必你亦是无趣,不若本宫给你寻些事做做,省得你整日闲着。”
温有容眉头一挑,打趣道:“殿下莫非瞧不惯在下过的如此舒适否?”
赵昕不可置否,笑道:“本宫岂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只是本宫觉着,是时候做些正经事。”
温有容思忖片刻,虽说不知道赵昕让他做何事,可他觉得此等关键时刻,应当以静为主,于是开口劝诫道:“殿下何必急于一时,如今陛下正关注的很,若是有所动静,怕陛下过于臆想。”
赵昕毫不在意,解释道:“本宫自不会往朝堂发展,只是觉着江湖帮派似挺有趣的,想让温先生去帮着瞧瞧。”
“江湖帮派……”温有容喃喃道。
这江湖帮派都是些地痞流氓,上不了台面之人,温有容并不在意,可赵昕这般模样,像是挺感兴趣的,于是便说道:“殿下,权势之争,在于朝堂,那些个三教九流有何用处,凭白消耗精力罢了。”
在以读书人为天下的封建王朝,地方帮派无甚大用,都是些泥腿子的顽意。
正是如此,赵昕才会想着发展江湖帮派,这些个江湖帮派,虽在朝堂之上无甚大用,可说不得以后会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例如打探情报,酒楼茶肆之地,鱼龙混杂,最适合江湖之人收取情报。
最为主要的是,赵昕发展江湖帮派无人会关注,些许小痞子,谁会放在心上便是崇明帝亦是嗤之以鼻。
赵昕沉思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说不定这些人亦能发挥不错的作用。”
温有容不置可否,而赵昕见状亦是无所谓地说道:“此事是本宫一时兴起,若你不愿,也就罢了。”
“在下不善此道,殿下合该寻可用之人。”温有容婉言拒绝。
赵昕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本就是随意一说,温有容既然不愿,他也不勉强,况且温有容说的亦是正确,打探情报这些事确实不是温有容所擅长之事。
说到底,还是赵昕身边没有人才,亦或者是拿不出的人才。
赵昕本意是打算看看无为坊周仲的能力,可此人只是摄于赵昕的地位才会卖力办事,心思类比于赵昕身边的李信,能用,但不能重用。
思虑片刻,赵昕还是打算再瞧瞧看,不急于一时,周仲一事还是看他办事能力如何,若是个能干事的人,倒是可以尝试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