梌水渊周边的茅草屋内,卢景澄一只手捂着发酸的脖颈,一只手抵着床榻坐起身来。
回忆起发生了什么后,他慌忙下地寻找可以防身的工具。
吱呀一声,门开了。
身穿湖蓝色广袖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他认出这就是将他打晕带走的女子。
他警惕的看着宋藜。
“你是谁?绑我到此地要做什么!”
“我警告你,我是赢希的人,你若是对我做什么,她不会放过你的!”
“景澄!”
宋藜身后的符缨摘掉面具,卢景澄惊讶的看过去,愣怔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符家姐姐吗?”
“是我。”
卢景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三大家族的人。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景澄,我们想跟你谈一谈。”
怎料,卢景澄听到符缨的话后,微微侧过身子,态度冷了下去,不似刚才热切,抿了抿唇。
“我,我没什么好谈的。”
“景澄,当年,卢家被灭,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是赢希!你难道还要做仇人的侧侍吗?”符缨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
“如今,我们来救你了,你可以不用再委身给仇人,你为何不愿意多谈?”
“难道你不想为卢家报仇吗?”
声声质问,卢景澄低下了头,袖子下的手攥的青紫。
“赢希很厉害的,你斗不过她的,缨姐姐!我不想连累你,你们快走吧!”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那不必担心,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们三族已经归顺了宋国,而我旁边这位便是宋帝。”
“你们择主了?”
卢景澄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符缨郑重点头:“是的,陛下便是我们三族择定的人选,当年,我们四族立下契约,除非同时择一主,若不然绝不出世,如今我们出世了,可卢家就只剩下你了,我想若是伯母还在,肯定与家母所做的选择是一样的。”
“陛下天纵英才,是当之无愧的帝王,统一乾元大陆指日可待,所以四大家族也该现世了,景澄,你可以代表卢家表态的!”
卢景澄将目光移向宋藜,这便是几大家族最终选定的人吗?
宋藜.....
银白面具下的眼睛锋利有光芒,凌厉的桃花眼看向她,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肃杀,对上那双眼睛,卢景澄的眼睛一颤,缓缓跪了下去。
“卢景澄代替家母以卢氏之名归顺陛下,望陛下能为我卢家报仇!”
卢景澄突然跪了下去,既是三大家族选定的人,定然优秀非凡,凭借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报仇,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符缨带来的宋藜身上。
“起来吧,孤答应你,你们四大家族,孤既然收了三个,就不会弃了你们卢家这一脉。”
“谢陛下!”
“陛下,卢家的那份手札在赢希的书房里,赢希的府邸守卫森严,而且有很多的傀儡人,我一直都无法接近那个地方,所以无法拿回卢家的那一份手札。”
卢景澄自责道。
“景澄,你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符缨出声道。
卢景澄点了点头。
“陛下,缨姐姐,赢希此人看上去与世无争,其实事实远非如此, 她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而她也想要一统乾元,赢国之中,她看似闲散,手中没有实权,可她已经掌握了赢国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员,就连赢姬也被她蒙在了谷里。”
“前段时间,她跟我说,赢姬想要与宋国联姻,她绝不能叫这件事情发生,所以她派人杀了赢逸风,就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争!”
“与其说赢国掌握在赢帝或是赢姬的手里,还不如说赢国真正掌握在赢希的手里。”
宋藜垂眸,如果卢景澄说的是真的,那胡芹害死两国质子的事情便有了解释,赢希不想要赢国归顺于宋国,故意挑起两国的矛盾,并且还挑拨了赵国,只不过她为什么要留赢逸风一条性命呢?
顾念亲情?
还是想要用赢逸风要挟赢姬?
如果赢希想要赢姬跟她撕破脸皮,定然不会告诉赢姬,赢逸风还活着的消息,那么她如此费力的偷梁换柱是为了什么?明明杀了赢逸风,一劳永逸对她的计划更有利。
难道真的是顾念亲情。
“卢公子辛苦了,这件事情孤知道了,你先在此地好生休息,洛颜会安排人送你去宋国与三族团聚。”
“不,陛下,我不想去宋国!”
宋藜要离开的脚步顿住,所有人看向卢景澄。
卢景澄苦笑:“我想要回四王女府,我想要为陛下探听到更多的消息,景澄此生,从遇见赢希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死了,委身仇人对我来说苦不堪言,可如今,陛下在,我也想为卢家手刃仇人,求陛下成全!”
一个嫁了人的男子就算回了故乡又能去哪里呢,况且卢家已经没了,而且若是叫世人知道这不人不鬼的傀儡人是因为卢家才出现的,只怕他也活不成了,如今,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与赢希不死不休。
“陛下,不可啊!景澄好不容易逃出狼窝,岂能在回去。”符缨生怕宋藜答应。
“缨姐姐,求你成全!”
“卢家被灭的那一日,景澄便不想活了,若不是想着哪一日能为族人报仇,景澄早便随她们去了,况且,就算去了宋国,我又能活多久,这个世界对男子向来严苛,我一个与仇人有首尾的人,即便没有悠悠众口,我也活不下去的,就当是为了我好,求你劝说陛下,送我回去。”
卢景澄将头重重的砸在地上,额头渗出血迹,字字珠玑,言辞恳切。
是啊,没人能与卢景澄感同身受,跟杀害自己全族的人朝夕相处,甚至还要做着妻夫之间的事情,这么多年表面风光的他,背地里不知受到了多少的凌辱,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可心里的伤口却没有痊愈的那一日。
这便是永远也解不开的死局,至死方休啊。
符缨眼底闪过心疼,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那个曾经耀眼明媚的邻族弟弟,如今内心已经千疮百孔,明明正值茂年,却心如死灰。
寂静的茅草屋内,众人在感叹卢景澄的悲惨,一声声叩首,敲击在地板上。
“孤答应你。”
清冽的嗓音响起,卢景澄停下了动作,感恩的望着上首的女子。
宋藜从广袖中拿出一枚哨剑,递给了望着她的卢景澄。
“如果哪一日你后悔了,便放了这哨剑,自会有人带你离开,无论你是想要隐姓埋名,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还是想要同三大家族一样,拥有富贵的人生,都可以。”
说完,宋藜转身离开,她尊重别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