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是林霖在全科门诊坐诊的位置。
忙碌一上午,各种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患者走马灯似的轮转,林霖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刚想趁着这片刻闲暇揉一揉酸涩的脖颈歇会儿,就见个神色恍惚的年轻人被搀扶进来。
林霖抬眸望去,只见那年轻人身形单薄,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令人瞠目的是,随着他的走动,头顶竟有苔藓扑簌簌地往下掉,细碎的绿斑在光洁的地面上格外刺目。
虽然说林霖还没多少年,但是这般怪异景象却还是头一遭见,饶是她心理素质过硬,心也猛地“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起身,疾步走到门口张望,只见年轻人身后一路蜿蜒着苔藓碎屑,仿若一条幽绿的小径,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身旁扶着这个患者进来的那个小护士也像是忽然间才发现了这一变化。
她面露惊愕,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病历夹都险些拿捏不稳。
林霖定了定神,抬手示意护士别慌,自己则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的病人。
年轻人被搀扶着坐在林霖面前,兴许是动作幅度稍大了些,忽然,一大块苔藓从他的头顶边缘掉了下来,“啪嗒”一声闷响,落在两人中间的地上,溅起几星微尘。
因着这一块苔藓的掉落,年轻人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看向林霖的眼神愈发迷茫,原本黯淡的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雾霭,混沌不清。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林霖率先打破僵局,轻声开口:“先生,您好!”
“您今天来医院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可以和我说说嘛?”
“啊?”林霖的话让年轻人愣了愣,而后道:“我生病了吗?我来这里干啥?”
林霖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心想着这状况越发奇怪了,病人居然连自己来医院的缘由都不清楚,看来这头上长苔藓的怪病对他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大。
她耐着性子,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您看呀,您头上现在长了不少苔藓呢,而且您刚刚进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您最近身体具体有哪些异样的感觉呀。”
年轻人听了林霖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有一些苔藓簌簌掉落,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眼神里满是茫然,喃喃自语道:“苔藓?这……我怎么不记得它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了。”说着,他的目光开始在四周游移,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可越想那脸上的迷茫之色就越浓。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林霖心里一紧,没想到这年轻人连自己是谁、身处何地都不清楚了,这病症的影响显然在不断加剧,情况愈发棘手起来。
她赶忙靠近年轻人,用尽可能温和且镇定的语气说道:“先生,我是林霖呀,这里是医院呢,您别害怕,我在这儿就是为了帮您弄清楚身体的状况呀。”
年轻人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根本没听进去林霖的话一般,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医院?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啊,我到底怎么了……”说着,他又抬手试图去抓挠那不断掉落苔藓的头顶,动作机械又慌乱。
林霖赶忙握住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伤害自己的头皮,轻声劝道:“您先别乱动呀,咱们现在得好好找找病因,您再仔细想想,在这之前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呀?”
年轻人被林霖握住手后,身体微微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眼神里依旧是茫然无措,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我……我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好像那些记忆都被这苔藓给吃掉了一样。”
林霖听着他的话,心中越发笃定这苔藓绝非寻常之物,说不定真的有着吞噬人记忆的诡异能力。
正思忖间,门诊室里原本平稳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几分,林霖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年轻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那眼神中的恐惧之色愈发浓烈,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朝着他们慢慢逼近一般。
林霖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安慰着年轻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别怕,有我在呢,咱们肯定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找到解决的办法。”可话虽如此,那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却怎么也驱散不开。
就在这时,门诊室的灯光毫无预兆地“滋滋”闪烁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拨弄着开关,每一下明暗交替,都让室内的气氛愈发阴森。
地上的苔藓碎屑,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竟似有了生命,微微蠕动着,散发出一股腐朽刺鼻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正当林霖要打开门出去叫支援的时候,史莱姆们不知何时,已经从门缝中钻了进来,一点点地吞噬着地上的那些苔藓碎屑。
它们浑身黏糊,半透明的躯体里似有微光流动,一弹一弹地挪动着,所经之处,苔藓碎屑迅速消失不见。
可转瞬,掉落在诊室地板上的苔藓就被这些史莱姆吞噬完了,室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竟淡了些许,诊室也不再阴森得让人头皮发麻。
直到地面上的苔藓,瞬间都被史莱姆吞噬干净之后,诊室内才恢复了正常的光亮与温度,灯光不再闪烁,静谧得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霖满心狐疑,却也明白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治眼前昏迷的年轻人。
她定了定神,转身快步走向病床,拿起听诊器仔细检查年轻人的身体状况,小护士见状也赶忙跟上,递来血压计等设备。
然而,没等林霖松下一口气,原本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皮肤下竟隐隐泛起幽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游走。
紧接着,他毫无征兆地猛然睁开双眼,眼眸里没有一丝生气,空洞洞地直起身来,双手如钳子般死死掐住林霖的胳膊。
林霖只觉一阵剧痛袭来,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一旁的小护士惊恐尖叫,手忙脚乱地试图拉开年轻人。
危急时刻,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奇异鸟鸣,清脆悠长。年轻人像是被这声音击中,双手瞬间松开,又直挺挺地倒回床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