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吃席讲究热闹,饭菜要足,有剩才面子。
沈蝉只吃了头几碗就放下了筷子,无聊的坐在一旁听桌上妇人聊天。
无非是说些今天的席面,那个菜好吃,这个时候的肉多贵,以及刚生完孩子的李妙。
顾忌着沈蝉在场,几人说的都是好话,甚至还隐有讨好。
人是个很复杂的生物,虽然只有两笔,但多样性比世界全部发现的物种还要齐全。
不仅有鸟,还有狗,还有猴子。
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许家老二媳妇东张西望的找到沈蝉,等到周围人少,她不太自在的捋了捋头发,“我听说亲家给村里捐了一个私塾。”
沈蝉“嗯”了一声,想听听她要放什么屁。
“我有个小子,刚满八岁,也想把他送过去认两个字,到时候也好跟亲家的几个孩子一样出息。”
沈蝉点头,“读书是好事。”
许二媳妇眼睛一亮,但半天都没听到沈蝉接下来的话,她面色僵了僵,舔着笑脸开口,“孩子还小,去别的地方念书我也不太放心,就想让他去亲家村里读,到时亲戚间也好有个照应。”
沈蝉觉得没问题,只要给钱,族长欢迎的很,“我们村的族学是不错,束修便宜,一年才一两银子,少做两身衣裳就省出来了。”
许二媳妇面色大变,“还要束修啊?”
沈蝉懒的回。
许二媳妇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恰当,便尬笑两声,“我还以为是亲家捐的族田,念书不要钱呢。”
都说了是族田了,那对外肯定是收钱的,妇人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想着两家姻亲,沈蝉要是能在中间帮忙说说话,这钱肯定可以免。
她没有达成目的有点不甘心,不过想起婆婆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找沈蝉说这样的话,肯定会生气,她便压下心里不满,想着到时跟李妙多说说好话,把自家小子也送过去。
她偃旗息鼓,沈蝉也不会没事找事。
娃娃长的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她和李叔夜轮流抱了抱,立刻就放到小床上去了。
这么小个的娃娃,要是磕了碰了,肯定得哭好久。
冬天生孩子有个好处,就是坐月子舒服,至少身上没有馊味。
李妙送走了娘家人后,这才发现一个人蹲在地上玩的许玉瑶,她把人喊进屋,训斥道:“这么冷的天,衣服也不穿暖和点就去外面玩,要是冷了冻了,看你受不受罪。”
许玉瑶低着头不说话。
李妙的心蓦地一软,这几天家里人都围着小孩子转,自己闺女反而没人管,她有点心酸的说,“还说你爹好呢,如今……”
她只开了话头就闭上了嘴,既怕闺女伤心,又怕影响父女之间的情分,“你表妹如今看着机灵的很,说是这几个月跟你表哥他们学了不少字,想来这念书不管男女,都有好处。”
李妙问,“你想不想去念书?”
许玉瑶在懵懵懂懂之中抬头,她并不知道念书的好处,但知道读书人的金贵,“娘,我想去念书。”
李妙笑的十分温婉,“等开春后,你也去学堂念书。”
按理来说,学堂念书的时间都不会在春耕,但族长请算命先生算过了,三月八是个好日子,聚文气,出贵人。
村里人都没有意见,少几个孩子干活不算什么大事,还是图吉利重要。
过完大年初十,剩下的日子基本就是呆在家里吃吃喝喝,或是去村里疯玩,李玉棠和李秉煜可玩嗨了,一直到十四号,沈蝉不怀好意的问,“你们的课业写完了。”
俩人脸上的笑瞬间落了下来,李秉煜看向李秉元,见自己亲哥眼神闪躲,就知道苦命人少了一个,他把家里的玩具全丢到柜子里,然后拿出纸笔,开干。
李秉元拿着吃食在他身边晃,见小弟拿着笔描红,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他凑过听了听,面色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凝重最后到嫉妒,一口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你一边练字一边背书啊?”
李秉煜没理他,等自己背下来一篇,才点头“嗯”了一声。
李秉元觉得天都塌了,他跑到沈蝉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娘,你为什么要把我生的这么蠢。”
沈蝉:……毛病。
桌上埋头抄书的李玉棠刚想抬起脖子听热闹,就被李叔夜拿扇子轻轻摁了下去,这本来是李秉元用来耍帅的,只是被人说了几次像二流子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拿过了。
“专心点,字别乱飞,到时村里人都要拿你的书看的。”
李玉棠感觉到了压力,原本歪歪扭扭的字又端正起来。
李秉元继续哭嚎,“娘,你叫小弟多分半个脑子给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他这么多天一直在家兢兢业业的读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压住李秉煜,结果一个照面,就被秒杀了。
“娘……”
沈蝉欣赏了半天,才语重心长道:“你小弟是多长了个脑袋,可你也没少啊,你比他读书是比不过了,不如好好努力,争取在别的地方赢过他。”
李秉元难受的问,“别的什么地方?”
“脸啊?你不仅想的美,这长的也美,将来殿试说不定就被公主看上了,要死要活的嫁你,一出仕便是驸马,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
李秉元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虽然现在没有驸马不能入仕的律法,但为了杜绝外戚干政,驸马一辈子都不可领要职,这官当的有什么意思。
“娘,我去看书了。”李秉元起身,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受了。
沈蝉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没事就去教你二哥认字,他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李秉元走的更快了。
李秉志在读书上面真的是一窍不通,学了十来天,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沈蝉觉得,这不能怪孩子,主要是这个“志”有点复杂,要是换成现代的“志”就比较简单了。
诉苦的人一走,沈蝉也拿起了画笔画画,出完节后家里就要忙,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