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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费心费力的原因,沈蝉半夜发起了高烧,李秉昌和李叔夜连夜进城,找了五六家才有一家开门。

老大夫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但针扎的很稳,他面色凝重,半晌都没说话。

空气中好像都压着黑云,李叔夜很安静,可就是太安静了才显的古怪。

李秉昌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他自责的蹲到门外,看着天上仅有的两颗星子迷茫不已。

老大夫确实没有摸过这么古怪的脉象,显示和缓有力,胃、神、根都有,怎么把都把不出病脉,但沈蝉又确实高热。

六十多岁高龄的老大夫头回怀疑自己的医术,他一边叹气,一般按照风寒入体高热不退的经验来治,不敢下猛药,只中规中矩的开了一个方子,话也说的谨慎,“老夫从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医术不精实在惭愧,贵夫人这种情况,怕是也撑不住去府城,还是找其他医馆大夫看看,说不定有圣手明医……”

他的话就此打住,随即收拾东西,明摆着赶客。

李叔夜拿着药方的手都泛白,他抱起沈蝉,往桌上放了几百文钱,几乎是飞跑出门。

老大夫停下动作叹了口气,他见过太多的死别,这对夫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半天时间,李秉昌和李叔夜几乎把医馆跑遍了,药只喝了两贴,其余大夫连药方都不敢写,生怕人死了,被寻麻烦。

李叔夜沉默道:“回去吧。”

镇上没有好大夫,最近的一个县城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府城至少要三天,多厉害的人能扛住啊。

天变的快,一下子就入了凉秋,残叶枯枝落了一地。

牛车刚在院子停稳,天边就轰鸣一声。

猝不及防的大雨落下,打的地里干活的人撒着腿丫子跑。

李一棠坐在门槛上,两个辫子一边高一边低,两颊两侧都是黑乎乎的手印,她跟在李叔夜身后进屋,手抓着衣角不敢问。

外面传来李玉蓉压抑的哭声,李叔夜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多难过。

焉知自己不是梦中人呢。

雨打屋檐,一会功夫就汇聚成好几个水洼。

沈蝉像是整个人从酒坛里捞出来的一样,她身上的温度下去了,脉搏也渐渐微弱。

李玉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李叔夜想说你哭什么呢,你要哭的亲娘早死了,这是沈蝉,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沈蝉,也是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沈蝉。

雨大既短,他骤然起身,沉默的看着泼天大雨,只一会功夫,鼓点般密集的雨点消失。

老天爷好像在玩人一样。

李叔夜坐在桌边翻看文稿,有一些沈蝉忘记的细碎杂事,都画了一个小人,写上关键性的几个字。

九月六号,李秉元生日。

九月十号,李秉志生日。

……

二月五号,李叔夜生日。

十七号浇水。

李叔夜提笔写道:十七日大雨,花不禁打。

后面全都是她给李玉棠画的漫画故事,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到《孟姜女哭长城》都有,厚厚的一册。

其中压在最底下的是一张表格,上面画了一个小卧室,几乎很多地方都被打了一个叉,中间还有两个大大的问号。

李叔夜只猜了一下,就知道这张表是用来干什么的,他提笔往桌上的书圈了一下。

系统被挤出世界的那一刻几乎是崩溃的,它怀着一丝期待问,“沈蝉?你没事吧?”

按理来说宿主死亡,系统就可以找下一个人来做任务了。

但它看着存在身上的一千多两银子,总觉得良心不安,毕竟他们系统界没有欠钱不还的球。

沈蝉意识昏沉,迷糊到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说梦话,只是极其安静的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听说人死亡前的最后一眼就是下辈子的缘分,有那么一瞬间,李叔夜很想见见沈蝉。

或者沈蝉回到现代,好好活着,说不定能在手机里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爹,娘什么时候好起来?”

李叔夜沉默。

李玉棠不问了,她侧过头,眼眶又红了起来。

大雨转小雨,细密的雨幕连个缝隙都没有,好似在肆意宣泄着什么,雨幕漫长,但时间很快很短,一个多时辰不到,沈蝉几乎没有了呼吸。

李叔夜的心也跟着停了一拍。

门被人轻轻推开,李玉蓉差点被门槛绊倒,她看着酒坛和冷下去的水,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而出。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家里挣了钱,秉元秉煜去学堂念书,秉志在县里学武,大哥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李叔夜冷声道:“出去。”

李玉棠看了看门外,又仰头看了看李叔夜,最后缩进他怀里,看着沈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醒来时,娘也醒了,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沈蝉睁眼的一瞬间是极其迷茫的,她看着陌生的房间,还有李叔夜,除了打量还有戒备。

后者欣喜的神情冷了下来,眼底似乎酝酿着风暴,他在等沈蝉开口。

屋内静了半晌。

“李叔夜?”沈蝉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但系统确实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死了很久了,说不定尸体都臭了。

李叔夜的呼吸重了重,“沈蝉?”

沈蝉一开口全是国粹,“那撒比系统,我说我有病,它非不信……”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着红了眼眶的李叔夜,“别……别吧,我还没死了,哭丧晚几年再说。”

“你有没有……”后面两个字李叔夜没有说出来,他长叹一声,“算了。”

沈蝉刚想起床,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还有满身的酒味,她“卧槽”一声 ,“我掉酒缸里了。”

桌上装睡的李玉棠没忍住,闷笑出声。

李叔夜正好把她拎出去。

在门口或蹲或站的几人猛然起身,虽然早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但直到李玉棠点头的那一刻,几人吊着的心才彻底坠地。

李秉昌看着李叔夜,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好奇,“爹,你的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