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起了作用,昊子不再歇斯底里地闹了。他双手掩面,过了很久之后才叹气道:“你们俩先出去行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和杨震点点头,关上门留给他缓冲的空间。
小果知道爸爸又生气了,但是他似乎已经对这种景象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一ロ一口给妹妹喂着汤,场面既温馨又和睦,仿佛另一个男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大人的工作容易做通,但是孩子却难办多了。我对这两个孩子的心性脾气还没有太大把握,不敢贸然讲道理,只能小心翼翼地去劝,告诉他们爸爸在外面工作也很不容易,爸爸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他们俩好。
我说得口干舌燥,小果却不为所动,后来我差点也急了,又换杨震上去劝。但是这俩孩子认定杨震和自己爸爸是一伙的,更不愿意理睬他。
“要不和昊子说说,让叶湘过来一趟和孩子们谈谈吧。\"我思前想后对杨震说。
“叶湘?”
“是啊,孩子们黏妈,我们俩说得再多,可能都抵不上人家妈说一句。”
“这也是个办法,我先去做做昊子的工作。”
然而昊子和叶湘当初闹得几乎撕破了脸,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开口求她。没办法,杨震只能亲自给叶湘打电话。
在杨震好言好语外加孩子的亲情攻势下,叶湘妥协了,她答应这就赶过来。我们这才知道,当初并非是她抛弃孩子绝情离开,而是昊子死活不让她带孩子走。这家人的事情,外人终归说不清。
半小时后叶湘匆匆赶来,一见到兄妹俩就忍不住亲了几十口。然而等她见到我后,那思念又忽然变成了怒气。
当初是我阴差阳错间捅破了窗户纸,让昊子知道了她的婚外情,我知道她现在还在怨恨我,本着不愿惹事的心理,我赶紧走到客房回避。
外面很快又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夹杂着杨震无可奈何的劝架声,我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出去把两个孩子抱进屋,小童一直躲在哥哥怀里哇哇大哭,我一边嘱咐着他们俩不要害怕、乖乖待在屋里,一边跑出去劝架。
我和杨震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把这俩人勉强拉开。他们俩总算愿意坐下来,好好谈一次。叶湘的条件很明确:离婚,并且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而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折腾,吴子也已经看透了现实,他对这桩婚姻最后的幻想也完全破灭,他同意离婚,但是宁愿多给钱,也不愿让出抚养权。
“姓钱的,小果8岁了,这八年来你管过他几次啊?这时候想起孩子了?你想得美!”叶湘情绪更加激动,就差指着昊子鼻头骂了。我急忙稳住她,而昊子虽然面露惭愧,但是却依然不肯松口,他的理由是,叶湘的小男友照顾不好孩子。即便叶湘坚持说自己会亲自照顾,昊子还是不愿让孩子们跟妈妈走。
“你们俩要是再这么吵下去,干脆去法院解决算了!\"我实在受不了,吼了一嗓子。
没想到叶湘“噌”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对昊子的怒火全转移到了我头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季洁?离个婚闹得满城风雨,生怕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再怎么吵,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我突然间惊住了,杨震一把将我推走,昊子也大声为我辩解,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我走到角落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杨震从桌上递来纸巾,轻轻塞到我手里。
“她那是胡说八道,你可不能当真啊!真和她较真才会害了自己!”
“我知道,但我就是…”
“就是难过是吧?不知道自己正常离个婚,怎么就成了别人口里的‘反面教材’了是吧?”
我点点头,杨震永远懂我心里想说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话上警校时我们老师常讲,估计你也没少听到。其实这工作上的事儿啊,和生活上的事儿有时候是相通的。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的为人,不会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而那些不熟悉你的人,本来就和你的生活没有关系,就更没有必要去计较了。”
“到底是当官儿的,嘴皮子就是利落。”我倒是被他这番话安慰了不少。
“你呀,要是想哭就哭会儿,我在这陪着你。”
“我不哭了,回去吧,人民警察为人民,今晚上解决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才是正事。”
“季警官真是心胸宽广。”杨震笑了笑,又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我,“那说好了,这是最后两张纸了,今天再也不许哭。”
“贫吧你!“我笑着抢过他手里的两张纸,擦干眼泪,整理好衣服走出门去。
叶湘仍然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但是昊子拼命为我说话,她也并不敢太放肆。昊子这个人,对待兄弟朋友没得说,要是他对自己家人能有这一半上心,现如今估计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两个人最终坐到了沙发上,和平商定离婚协议。
从晚上10点到凌晨六点,经过8个小时曲折又漫长的讨论,这份协议终于有了概貌。
昊子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其实对各种法律门儿清。他知道父母离婚时,孩子8岁以上要征求孩子自己的意见。而小果必然会选择跟着妈妈,小童又总和哥哥待在一起,让两个孩子分开并不可取。最终他忍痛选择了让步,同意将抚养权交给叶湘,而自己保留每周末去探望孩子的权利。
两人约定下周末去领离婚证。叶湘本身娘家殷实,她没要半点财产,协议一签完就带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
而望着“前妻”和孩子的背影,昊子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我知道他这泪水包含着真情实意的遗憾和悔恨,但是事到如今,所有的后悔都太迟了。
成年人,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和谭涛如此,昊子和叶湘也是如此。
昊子哭到没有力气站起来,杨震看不过去,替他打电话给单位请了假,而后我又帮忙做了些早饭。7点半时,我和杨震不得不去局里上班了。
我们答应晚上再来看他,而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我们俩都又困又累,根本开不了车。我叫了出租,本以为自己上了车就能睡着,谁想到眼皮几乎粘连,神志却一直清醒着。
“你不睡会儿?\"杨震转头来看我。
”睡不着。你不睡吗?“我回问他。
“哎,和你一样,睡不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