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自己,不过是多留几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睡着前,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女儿吴萍的电话。
“喂,萍儿啊,我这几天可能还回不去,你回去帮你奶奶几天吧,就几天,啊?”吴金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酒后的含糊。
电话那头,吴萍正忙着给孩子换尿布,听着父亲的话,眉头紧锁:“爸,我这边孩子还小,实在走不开。奶奶那边,您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哎呀,你别啰嗦了,我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吴金宝不耐烦地打断了女儿的话,甚至没等她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心里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已经妥善解决了所有问题,可以继续在县城享受他的“自由时光”。
于是,他沉沉地睡去,任由酒精在身体里肆虐。
然而,家中的吴老太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那三个包子很快就吃完了,水也喝干了。
她试图呼唤儿子,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尿桶满了,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她尝试着自行翻身,但年迈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做。
在一次艰难的尝试中,她不慎失禁,尿液和粪便浸湿了床单,冰冷的液体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吴老太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望着天花板。
饥饿和寒冷让她变得虚弱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耗尽全身的力气。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这个角落。
而那边的吴金宝,还在县城的小旅馆里醉生梦死。
他偶尔会想起家中的老母亲,但那种念头很快就被酒精带来的欢愉所冲淡。
他告诉自己,再玩几天就回去,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反正老母亲有女儿照顾着。
终于,在吴老太失禁后的第三天,邻居张婶有事要找吴金宝,一进他家,就闻到了从吴家传来的刺鼻气味。
她疑惑地走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吴老太瘫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神空洞,床单和衣服都被尿液和粪便浸湿。
张婶赶紧上前查看,发现老人的身体已经冰凉,显然已经发烧了很久。
她立刻通知了村里的医生,并联系了吴金宝。
当吴金宝接到电话匆匆赶回家时,他看到的是母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那一刻,他的心如刀割。
他跪在母亲床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妈,我回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哽咽着说。
然而,吴老太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焦距,仿佛灵魂已经飘向了远方。
医生告诉吴金宝,老人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这次的中风,导致半身不遂,需要长期的康复治疗和家人的细心照料才有可能慢慢恢复一些基本功能。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状况也已经非常糟糕,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吴金宝如遭雷击。
他悔恨交加,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图一时的欢愉而忽略了母亲;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母亲的异样而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他跪在母亲床前,双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痛苦和愧疚。
吴金宝坐在医院长廊的硬邦邦塑料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被高楼大厦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不时传来的病人呻吟声,构成了一幅他日益熟悉的背景画。
自从老母亲因病住院,这里就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日复一日,夜继以夜,他守在床边,喂饭、擦洗、翻身,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沉重,仿佛在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仪式。
老母亲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眼神里偶尔闪过一丝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但更多的是对现状的无奈与接受。
她偶尔会握住吴金宝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儿啊,你辛苦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切割着吴金宝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他强颜欢笑,安慰母亲说:“妈,没事,有我在呢。”
但转身之后,泪水就会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衣襟。
吴金宝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打乱,曾经那个活在蜜罐里的,好吃懒做的男人,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他的脸上少了笑容,多了几分沧桑与疲惫。
每天,除了必要的照顾母亲之外,他更多的时间就是坐在医院的角落,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或是望着窗外发呆,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朋友们偶尔会打电话来询问情况,他总是简短地回答几句,然后匆匆挂断,因为他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别人,更害怕别人看出他的脆弱。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金宝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入睡,即使勉强合上眼,梦里也是母亲病重的模样,或是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绝望。
他开始食欲不振,体重骤减,整个人显得消瘦而憔悴。
终于有一天,他在医院的心理咨询室被诊断为轻度抑郁症。
医生告诉他,需要休息,需要倾诉,需要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与支持。
然而,对于吴金宝来说,这些似乎都是奢望。
妻子郑秀玉被关进监狱了,留下他和儿子吴志源。
儿子自从没接成婚,一直对他们心有埋怨,去了县城发展,平日里除了吴金宝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几乎不会和家里联系,也不回家。
吴金宝也曾想过让儿子回来帮忙,但每次提起这个话题,吴志源总是有各种理由拒绝:工作太忙、项目紧要关头、房租贵不方便等等。
每一次拒绝都像是一记重锤,击打着吴金宝的心。
这次,吴金宝决定再次尝试联系儿子。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等待的过程中,心里五味杂陈。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儿子略显冷淡的声音:“爸,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