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唾弃自己一番,清了清嗓子,上前接过清单细细查看。
看到其中一条时,孔令舟面上露出一抹惊喜讶然。
“这……还给我留了办公室呢?”
白灵筠从大把草纸中翻出一张手绘设计图。
“这是我初步画的办公室格局图,您看看哪里不合适,不满意,咱们随时改。”
孔令舟心头一热,没想到求来的名义挂靠公司,还给他留了一方空间。
这哪是办公室格局啊,分明是白少爷胸怀大格局。
满腔激动,心潮澎湃,孔令舟慷慨的一拍胸脯。
“白少爷,您清单上这些材料物品,我工商部全包了。”
白灵筠一听,伸手就要去抢清单。
“哎呀,这不合适,不合适。”
孔令舟飞速将清单背到身后,一步步往门外退着走。
“别撕吧,小小心意,小心意。”
你进我退,你推我搡间,二人拉扯到大门口,孔令舟一个转身闪到门外,扭头跑的飞快。
白灵筠“嗳嗳”唤了两声,半晌,回头朝沈啸楼一摊手。
哎嘿,又省下一笔。
沈啸楼摇头失笑,拿起孔令舟送来的批复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时,见双方签名处,左边段玄英,右边段开元,两个名字位置齐平,尺子量过似的分厘不差。
心下了然,原来这人拐着弯把孔令舟忽悠过来坑一顿是这个意思。
义子不随父姓,尤其做大总统的义子,更该谨言慎行,克己复礼。
可偏他白灵筠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公司法人大张旗鼓的冠上大总统的姓氏。
孔令舟作为中间跑腿人,不清楚个中缘由,一路怀揣胆战心惊。
然而当他亲眼见证大总统眼含热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一些该懂不该懂的疑惑,能猜不能猜的谜题,在那一刻,全都心清目明了。
白灵筠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找上孔令舟的。
现如今的工商部掌管工、农、商、林、矿五司,权利不见起最大,但各行各业囊括最全。
风投的高利益之下也伴随着高风险,渠道、政策、信息的前瞻性非常重要,这些是决定他投资方向的基础,同时也意味着孔令舟要有绝对的真诚。
可让一个浸淫官场的老油条绝对真诚几乎是不可实现的,所以,他亲手制造了一场秘辛暴露的“意外”,并且是当着大总统的面,孔令舟躲都躲不掉。
有大总统在上面坐镇,孔令舟自然会绝对真诚,而为了将自己的真诚具象化,他一定会尽快在白灵筠面前有所表现。
表现给白灵筠看,也同时表现给大总统看。
为防孔令舟表现过度,给他搞个大的出来不好收场,白灵筠便借着今日洋楼选址,辗转引他上门,承了他的装修之情,安了他窥探秘辛后提到嗓子眼的心。
整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白灵筠请君入瓮,精准拿捏着孔令舟的每一步。
默默走到沙发前,蹲到沈啸楼腿边,仰头望着他。
“我这样,是不是很卑鄙,很自私?”
沈啸楼放下文件,捧着他的脸,鼻尖蹭鼻尖。
“一点也不。”
白灵筠漆黑的眸子微微缩紧。
“可我把孔部长拉下了水。”
沈啸楼轻声道:“请君入瓮,君从来都不无辜。”
一句怪强词夺理的话,被他说的凿凿有据。
但不得不承认,沈啸楼说的一点没有错。
归根究底,白灵筠与孔令舟皆是各有所图,各取所需,一个处心积虑的设局,一个心甘情愿的入局。
商场如战场,尤其在这个时代下做金融行业,有些时候就是要使些上不了台面的计谋,太老实的人干不来这行,没等出手呢,就得被蚕食殆尽。
孔令舟前脚才承包了风投公司的所有软硬装修,隔天的工作会议上,在各部同僚被大总统骂的乌龟王八似的缩进壳子里时,唯独他得了夸赞表扬。
起初,同僚们只道他今日走运逃脱一劫。
未料,三日后,一直传言国民政府将重新组划内部机构的文件正式下发。
第一个重组的不是已经板上钉钉要解散的参议院,而是工商部。
工商部从原二级直辖机关直接升至一级独立机构,改名为:经济发展部。
下设商业司、矿业司、农林司、民企处、工业局、国际贸易局、财产局、标准检验局,一跃成为掌管全国多行业发展的最高机关。
至此,孔令舟与白灵筠走动的越发频繁密切。
等到众人察觉,意欲效仿时,却发现白灵筠身边早已固若金汤,无处下手。
等待洋楼装修开业期间,家中还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钱老爷子赶了把时髦,登报与四姨太宣告离婚。
在一众征婚启事和喜结连理中,六旬老头的离婚公告吸足了眼球,抢劲了风头。
四姨太寻死觅活哭闹无果,连平日最听她话的钱摆睿都闭门不见她,最后走投无路求到了沈夫人面前。
“笙儿,你爹最听你的话,看在我是你姨母的份上,你就去帮姨母说说情吧,姨母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沈夫人脸上笑眯眯的,可笑容却未达眼底。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旁的不提,看在您伺候我爹这些年的份上,这情我也是要去说的。”
霎时间,四姨太眼中盛满希望,一把抓住沈夫人的手。
“当真?你真愿意帮我?”
沈夫人蹙了下眉,张妈立刻上前,钳着四姨太的手腕将她按回原位。
“四姨太莫激动,您且好生坐着听咱们夫人讲话。”
四姨太眼睛一立,张口就要斥骂张妈。
莲儿眼疾手快,迅速端起茶杯怼到她嘴上。
“四姨太您喝茶。”
沈夫人垂下头,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待四姨太老实喝了茶才再度开口。
“我爹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喜缓不喜急,这会正在气头上,越是劝他,他越听不得。”
四姨太脸上白了白,老爷本就不待见她,要不是有亡故的姐姐和乖巧的儿孙做挡箭牌,怕不是早就将她赶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