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收你做干儿子,这样阿澜也算我的儿婿了。”
段开元这句话的语速非常缓慢,好似每说一个字都在试探什么一般。
白灵筠张了张嘴,实在听不出这位段大总统是认真提议,还是开他玩笑。
“给我吧。”
沈啸楼一手将白灵筠抠电话线的手指勾进掌心里,一手从他手中接过话筒。
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着话筒说道:“迁都在即,谣言四起,虽非您本意,但时机不免过于巧合。”
白灵筠往沈啸楼的颈窝处凑了凑,想听听大总统怎么说。
“嗯,这件事我会给筠……给你们二人一个交代。”
哦?大总统承诺会给他们二人一个交代,看来是没有打算招沈啸楼做女婿的意思,这下他就放心了。
“另外,你方才提议,减少迁都礼仪流程也甚是合理,回头我会安排典礼局的人一切从简。”
听见话筒里大总统说起了其他事,白灵筠给沈啸楼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离开回避。
沈啸楼不甚在意的收紧环在人腰间的手臂,下巴朝对面的抽屉抬了抬。
白灵筠疑惑的拉开,见里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形铁盒,上面印着英文字母:Lindt。
Lindt?好眼熟的单词。
沿着缝隙将盖子抠开,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一大块巧克力。
诶?等下,L——瑞士莲?
扭过头,无声问道:“我——能——吃——吗——”
沈啸楼忍不住笑出声。
“嗯。”
巧克力是按照包装盒大小做的,又厚又实,吃的话得用刀具切开。
左瞧右看没找到趁手的工具,视线往沈啸楼腰间一扫,这人倒是有随身携带利刃的习惯,但……
白灵筠喉头一滚,还是别了,指不定他那刀刃上一次是开在了哪个短命鬼的大动脉上呢。
电话那端的大总统絮絮叨叨嘱咐了半天,却冷不防听见沈啸楼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一时语顿,得,全白说了,草草说了两句后便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段开元对着桌子上的一厚摞书信重重叹了口气。
这里面有一封算一封,全与沈啸楼有关。
沈家这个小子近来风头大盛,不少人起了压制他的心思,各地的书信雪片一样往他这送。
这当中,最具争议的就是他在帽儿山红花寨剿匪一事,数名官员联名痛斥他对待同族手段残忍。
于公,沈啸楼是他的直系下属,斥责他的下属犹如当面打他的脸。
于私,他与沈渊是过命的兄弟,与沈夫人是自幼的玩伴。
而如今,沈家小子又同自己唯一的儿子结为眷侣。
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该护着这位儿婿的,于是刚才在电话里就多说了几句,想着提前通个气嘱咐嘱咐他。
他正说到,若是遇上那些个粘牙爱挑刺的于议会上当面指责怒斥,便叫他学一学景家老三那个滑头,适当的示弱卖惨,再伺机反击。
当然了,如果可以,最好跟他家老子,他那个人精兄弟取取经,毕竟哭天抹泪堵嘴这一招,连他都招架不住。
结果呢,电话里沈啸楼“嗯”的一声,答应的倒快,但那道笑声是怎么回事?他推心置腹的传授经验很好笑吗?
他现在不仅是这小子的上峰,还是他、他岳丈……
段开元犹疑两秒钟,应该……是岳丈没错吧?
不行,他得再查查书籍,看看有没有哪本书里讲解过他们这种婚姻里的亲属关系。
——
白灵筠没在书房里找到切巧克力的刀,最后是用沈啸楼的咖啡搅拌匙挖了一块巧克力下来。
他这一生,不,这两生,除了唱戏、赚钱外,第三大爱好就是吃。
在吃这方面,他基本不挑嘴,只要好吃,甭管荤素,他都爱。
来到民国后他没亏过自己这张嘴,尤其认识沈啸楼后,吃穿用度比在现代时还高质量,高标准,高水平。
巧克力在当下算得上奢侈品了,纯外国进口,国内没有任何一家代工厂,并且这个时期的巧克力,即便在国外也是手工制作,没有机器量产,售价本身就不便宜。
小口的含进嘴里,入口即化,微苦丝滑。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
转眼见沈啸楼讲完电话,连忙挖了一块巧克力送到他嘴边。
哄小朋友似的张大嘴巴,“啊——”
沈啸楼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张嘴将巧克力含进口中。
“好吃……唔……”
话没说完,被一只大掌按住后脑勺。
半晌,沈啸楼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白灵筠的面门上。
“巧克力太苦,要中和一下。”
白灵筠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堕落了,沉沦了,色欲熏心了,如此油麦的土味情话从沈啸楼嘴里说出来,他竟然觉得心里爽爽哒。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油不油,土不土还得看谁说,但凡面前之人没有一米九的大高个,帅到人神共愤的俊美脸庞,以及完美的八块腹肌和比他命都长的大长腿,这话他都听不了一点。
沈啸楼捏了把手中的软肉,“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讲吗?”
白灵筠猛然想起自己是有正事找沈啸楼的,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脑子里的绮靡甩出去。
“有的,有的。”
放下手中的搅拌匙,正色说道:“司令,能不能让小川也去永定读军校?”
沈啸楼眸色一动,“哦?他想去吗?”
白灵筠摇头,“我还没有问过他。”
刚刚听了哈森和格根讲述永定军校,他脑子一热就跑上来找沈啸楼了。
“永定军校今年的招生结束了,不过如果他本人有这个意向,我可以送他去其他军校,或者,他想选择其他类型的学校都可以。”
“那太好啦!我先替小川谢谢司令!”
白灵筠一双眼睛水亮水亮的,招惹的沈啸楼又抱着人一通上下其手。
晚上,白灵筠叫厨房做了一桌子戴沛川喜欢的饭菜,还特意安排了挑云去典礼局接他回家。
戴沛川见到挑云,心中一惊。
司令派他到典礼局帮忙做统筹,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好在典礼局提供食宿,省得他一来一回在路上折腾,这两日他都是宿在典礼局的。
今日突然见到挑云出现在门外,一颗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心惊胆颤回了家,一进餐厅,香味扑鼻,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
餐厅里不只沈啸楼和白灵筠,哈森和格根兄弟二人也在。
戴沛川一一向几人问好,随后自动自觉坐到白灵筠身边。
小声问道:“兄长,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白灵筠抬手将他领口翘起的衣角抚平。
“不是,只是自打我与司令回京以来,咱们一家人都没好好吃顿饭,说会话,今日正巧哈森和格根回来,就召集大家一起聚聚,热闹热闹。”
听白灵筠这么说,戴沛川松了提到胸前的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心中升起的阵阵委屈。
兄长去黑省没带他,回京后他又被司令安排去了典礼局,那典礼局坐落在城郊,回来一次可远了,而且就在今天下午,典礼局还发布了安全保障通知。
为了确保十日后迁都大典万无一失,自明日起,所有参与迁都典礼工作的一干人员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不许离开典礼局。
即使今日挑云不去接他,他也是要抽空回来一趟,收拾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的。
沈啸楼淡淡瞥了戴沛川一眼。
“人齐了,开饭吧。”
主位上坐着个不苟言笑,面冷如霜的沈啸楼,几人都埋下头默默吃饭,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白灵筠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沈啸楼的脚,给他使了个眼色。
司令不好板着脸,表情太严肃了。
片刻——
沈啸楼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极度牵强的微笑。
白灵筠无语极了……
不是,他这什么毛病啊?又不是不会笑,他们俩在一块时,不是笑的挺好看吗?
沈啸楼问戴沛川,“典礼局事务繁忙吗?”
戴沛川浑身汗毛竖起,连忙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挺……”
一抬头,正对沈啸楼的诡异笑容,咬着打卷的舌头当即改口。
“挺闲的……”
噗!
白灵筠刚入口的汤差点喷出去,忙的昏天暗地,家都不回了,还闲?
小小年纪,为何如此之卷?
“两日后,毛熊国第二批赔款到账,到时……”
“咳!”
白灵筠重重咳嗽一声,“司令,梅师弟今日着人送了几瓶好酒过来,不如叫上二位沈将军一起过来尝尝?”
他们这一桌子五个人,两个汉话刚能说利索的,一个年纪尚小早慧敏感的,再上沈啸楼那被迫营业笑到渗人的,仅凭他一人之力实在带不动,急需召集外援协助帮扶。
沈啸楼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好。”
董晋鹏和戴建忠今日抵京,二沈将军负责接待。
刚安置好住处,四人正打算小酌一下,接接风,洗洗尘,建联建联感情,结果菜才上桌就被沈啸楼临时召唤了。
负责传话的挑云肩负白灵筠委托重任,朝沈宿拱手抱拳。
“左将军,少爷托我给您带句口信。”
沈宿一愣,转头看向沈律。
挑云车开的不错,应该是分左右的吧,确定是带给左将军的他,不是带给右将军的他?
挑云目不斜视,“少爷说,关键时刻请左将军沈宿务必亮出川小少爷的卖身契,挟人身以令自由。”
沈宿挠挠头,啊哦,这么刺激的吗?
眼瞅有热闹可看,董晋鹏左手拽着戴建忠,右手提着高粱酒,乐颠颠的一路随行到了洋楼。
另一边,关于戴沛川的上学问题,沈啸楼很认真的与白灵筠进行了分析探讨。
永定军校虽然招生结束,但若想半路塞个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戴沛川年纪还小,再不济等到来年春招时报名也不迟。
但永定军校的模式主要针对的是初级军官,相比于目前世界顶级的几所军事学院,学习机制和相应的配套设施还是差了一截,若是戴沛川确定了要走条路,最好还是认认真真的去系统学习进修。
在学校选择上,沈啸楼一是建议选择他的母校,德意志高级军官学校,二是花旗国陆军大学,三则是利比格皇家军事学院。
前两个都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军官打造基地,相比之下,约翰牛的利比格皇家军事学院就有点不够看头了。
对此,沈啸楼从他那万能的书房抽屉里拿出了两份文件。
一份是加盖了约翰牛军方大印的原版外文,一份是翻译好的华国文件。
内容不长,说辞也直白明了,总体概括起来的意思就是:
利比格皇家军事学院拟定于今年年底实施专业院系拆分计划,将原航空学院与皇家飞行团合并,成立世界第一所空军学院。
“空军学院”四个大字炸的白灵筠汗毛竖起。
空军,这可是华国巨大的空白点,要是能多多的派人过去学习,凭咱华国人以点带面,举一反三的聪明才智,飞机制造还会远吗,制空权还不尽在手中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清醒的看待这件事。
外出求学不难,难的是进入外国的军事院校,尤其是在如今各国都缺乏航空领域人才的阶段,等到约翰牛的空军学院正式建成,想再进去更是难上加难。
最便捷的途径就是在分院之前进入利比格皇家军事学院,选学其航空专业,如此一来,等到分院后顺理成章的进入航空学院。
不得不说,沈啸楼给戴沛川选的这所学校后劲十足,含金量满满。
但归根究底,大前提还得是要孩子自己想去。
凭白灵筠对戴沛川的了解,若是直接跟他说,去吧,为了自己和华国的未来,去国外念书吧。
纵使千般不愿,他也会答应下来。
关系到孩子的一生,这个选择不该,也不能被任何人、事、物所干预。
所以他才准备了今晚这顿饭,叫上哈森和格根,通过兄弟二人进入永定军校训练班一事,一点点延伸扩展,进而听一听戴沛川对军校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