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擦干了头发,起身走上连廊,往楼上走的时候,扫了一眼叶苡安。
见她没个笑模样,脚步停住,看着她说:“放心吧,没事的,那小屁孩一会儿就好,”
叶苡安点了点头,唇角轻扬,“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摊上这么个徒弟,”
陈最摆了摆手,“你去休息吧,晚上我们吃烤肉,”
他走向三楼,敲了敲明熙的房门,“我数三声,不开门我踹了啊....”
“一...”
“.....二....”
话音未落,门被打开,明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陈最挑眉:“你干什么呢在里面,”
“哭了?”
“没有,我准备睡觉了,”
听他这闷声闷气的,陈最轻嗤一声,推开他走了进去。
他双手抱臂,倚靠在墙上,眼神淡淡的看着他,“明熙,你马上要成年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早晚,是会出问题的,”
明熙垂着头,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陈最轻晒:“...犟,还挺能犟是吧,”
他走到明熙面前站定,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不能在你面前提他是吧...”
“那你哥挺惨的...”
明熙猛地抬眸。
“不管你小时候遭遇过什么,或许很痛苦...可你起码活下来了,”
盯着他眼底的血红,陈最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还笑了一声:“你哥呢?他可是没了...”
“.....小小年纪牺牲后,还给弟弟来到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陈最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问道:“你猜他在天上,会不会觉得背有些沉?”
“我若是他,会觉得这锅背身上,有些冤得慌,”
“因为你的心理阴影,你家里的人...是不是都不敢在你面前提他...”
明熙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双眼赤红一片,浑身都透着绝望。
看着这样的他,陈最的声音放缓,“明熙,我不知道你心里压着什么事,”
“可是你哥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成为所有人避讳的对象,”
“....他没错...都是因为我没用...他才会出事,”
明熙的呼吸变得紊乱,声音沙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
陈最拉着他坐在床边,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彼时,你才两岁吧,”
“他把我推出去...那个时候...我如果能马上找人救他...他肯定就不会出事了...”
“...是不是...”
明熙抓住陈最的手腕,抓的很紧,说出的话如同风中摇曳、摇摇欲坠的烛火,脆弱不堪,“如果我能聪明点,第一时间就找到人救他...是不是....”
陈最微微皱眉,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语气微沉:“你才两岁...”
“你刚才说的那些,两岁的孩子是不可能做到的...”
看他浑身颓唐,就像一滩烂泥,陈最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明熙,我虽然叫你小屁孩,可你不小了,别他妈一直矫情了好不好...嗯?”
“马上二十岁的人了,别总沉浸在之前的悲伤里,哀哀戚戚、扭扭捏捏地不像个男人,”
“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明熙一米七八的大高个,愣是被陈最举的,脚离开地面几厘米。
他情绪激动几下,胸口一阵憋闷,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陈最松开他,蹲在他身边,声音放缓,“明熙...应该不是你的名字吧,”
“复姓明熙对吗?”
“这个名字,寓意是什么,你心里有数吧,”
他半躺在地上,视线落在窗外,抬头看着天,“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哥的事吗?”
明熙睫毛微微颤动。
“我爷爷说的,”
陈最看着他,轻声开口:“当时你哥,是被慕容家的人找回来的,只是没救回来,”
他叹息一声,“我爷爷提起这件事,满心满眼的都是愧疚和遗憾,”
陈最扭头看向明熙:“这种情形下,你觉得是谁的错?”
“怪两岁的你?还是怪慕容家没有加快脚步?”
明熙嘴唇颤抖,眼角流下泪来,陈最叹息一声,抬起手粗暴的擦去他的泪,“你不能这么归因...”
“你哥的事是那些敌特...那些坏人的错,跟你...没关系,”
他哽咽着开口:“可哥死了....我还活着....如果...”
陈最出声打断他的话,“一件事,总会有一千一万个如果...”
“人生还很长,你总是这么自责下去,你自己走不出来,还要连累身边的人跟着痛苦...”
“想想你的父亲....”
他抬手捏了捏明熙的肩膀,“他经历的丧子之痛,内心的痛苦不比你少,”
“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在陷入囹圄的情况下,把你推出去,多好的兄长啊,”
成功一句话把明熙弄得哭出声来,陈最仰头笑叹:“你父亲应该也很想他吧,但因为你这个‘心理阴影’,还不能在你面前提他....”
“...啧啧啧...”
“不孝子啊不孝子,”
“呜呜呜呜...”
明熙抱头坐在地上,低声呜咽出声。
陈最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拥有光明的未来,”
“你这样一直沉浸在过去,只会让他失望...”
“自己好好想想吧,”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
陈最侧眸,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叶苡安听见动静,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怎么把妆卸了?”
“嗯,”
她关心的问道:“明熙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陈最笑着走过去,打开露台的窗户,任由海风吹进来,他转身看向她,“小屁孩一个,哭一会儿就行了,”
听着房间内传出的哭声,叶苡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别管他,让他自己郁闷去吧,我们下去喝茶,”
她站起身,路过明熙房间时,她脚步顿了顿,随后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来到一楼,陈最让佣人沏了壶茶。
对上佣人看到叶苡安吃惊的眼神,他摆摆手,“下去切点水果过来,”
他冲叶苡安抬抬手,“坐下聊,”
“他都那么大人了,没必要担心他,”
叶苡安素手轻抬,端起一杯茶,笑着看向他,“你刺激人的方式,还挺特殊...”
陈最轻笑:“听见了?”
她低眉浅浅一笑。
“一个男人,就不能有那么多情绪,他还有的练...”
听了这话,她抬眸,他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他的神色间无波无澜,眸子里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她很少能在陈最身上,看到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心性,委实有些难得。
陈最吹了吹杯中的茶,唇边掠过一抹笑意,“安安妹妹,”
“你可别一直盯着我看,”
叶苡安不解的歪头。
女孩一袭白裙,姿容如玉,神韵脱俗,喝了一口热茶,肌肤间多了一丝红晕。
她疑惑的眨眼,眼神清澈的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埃。
他玩味勾唇,冲她挑了挑眉,“你这样的美人注视、哥哥可有些受不住,”
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叶苡安微微怔愣,随后低眉浅笑。
陈最双腿交叠,直勾勾盯着她好看的脸蛋,“安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吗?”
叶苡安也没自作多情的以为他问这个,是有娶自己的意思,他这眼神中虽然有惊艳和欣赏,平时对自己也很照顾,可没情意。
问这种话,也只是随口一问,又或者在开玩笑罢了,她轻声开口:“没考虑过,”
陈最啧啧开口:“我要是你哥,不知道得多发愁,”
“你的婚事,估计会成为老大难啊,”
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少女乌黑的长发上,垂在身侧的发丝细软,说话声音轻柔婉转,加之这容貌,看着像是个乖巧的美人。
可...
叶苡安沙发上静坐,垂头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清冷的神色如同这杯面一样,平静无波。
看着她这对于自己婚事,淡然处之的心态,和寂寥的神色。
陈最挑了挑眉。
他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果盘,自顾吃了一块苹果,含笑开口:“医学院来了几个学生?”
叶苡安缓了神色,脸上带了笑意,“三个?”
“还是两个,我不太了解,”
“怎么在医院没见过...”
“他们没在这个医院,”
“哦,”
陈最轻声笑笑:“为什么想要当医生?我听我妈说过,你之前在基地的时候,连基本的药材都分不清,”
叶苡安微窘,“那时候,我确实什么都不懂...”
她看着陈最,笑着问:“白姨还跟你说过这个?”
陈最轻“嗯”:“我有些好奇那时候,她怎么也没让你带几封信回京,”
叶苡安再次开口,语气中有些许歉意,“部队的人找到我,直接把我带了出去,根本没来得及跟白姨告别...”
“而且,有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