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
随着牙住,那尖细且拖长的声音在朝堂上悠悠传开,宛如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巨石。
原本或低语或静立的众人,瞬间如被同一根丝线牵扯,齐刷刷地跪下,口中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在殿堂中回荡,带着一种庄重而又敬畏的氛围。
然而,在这一片伏地跪拜的身影之中,却有一人宛如鹤立鸡群般站着。
秋庭桉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平静至极,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外界的一切喧嚣和规则都无法触动他分毫。
季辛的眼里,瞬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解。
她着实没有想到,秋庭桉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站着,这无疑是一种对皇威的挑衅。
离经叛道,是对皇权的蔑视!
但……其他人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包括高高在上的季昌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者愤怒的神情。
就好像秋庭桉这样特立独行的举动,早已经成为朝堂上司空见惯的平常之事。
就如同每日的上朝一般,无需大惊小怪。
“平身。”声音淡淡传来,语气平稳得如同没有一丝涟漪的深潭之水。
根本没有因为秋庭桉的举动而有丝毫异样。
朝堂刚刚恢复平静,季辛便微微屈躬身子,莲步轻移,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何事?”季昌宁微微抬眸。
季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秋庭桉所在的方向,缓缓说道:
“儿臣接手御史台后,不敢有丝毫懈怠,精心清查了三品以上官员的收入和身世。”
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故意要引起众人的注意。
随后目光直直地看向秋庭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接着说道:
“秋相身为百官之首,在儿臣清查的过程中,倒是有不少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有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在众人之间穿梭。
要知道,秋庭桉的身世一直是个禁忌话题,如同被重重迷雾笼罩,又像是被一道坚固的城墙封锁。
别说在朝堂之上,就算是在与他关系密切的师门之内,也不会有人轻易地提及这个事情。
这是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雷区。
一旁的季祈永听到季辛的话后,微微蹙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秋庭桉。
秋庭桉神色未变,依旧从容淡定,仿佛季辛所说之事与他毫无关联。
他微微抬眸,看向季辛,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有一种审视猎物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犹如实质般在朝堂中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臣的身世,似乎与御史台清查之事并无关联。”
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朝堂上回荡。
“御史台若要清查官员,当以公正廉洁为本,而非以挖掘臣的身世来做文章。”
话语掷地有声,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让一些心怀不轨的大臣微微低下头去。
季昌宁微微点头,看向秋庭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
“秋相,御史台履行职责,清查之事不可避免。”
秋庭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弧度似有嘲讽之意。
“陛下,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若是有人借清查之名,行扰乱朝堂之实,臣绝不姑息。”
他的目光扫向季辛,那目光如利刃,让季辛身侧的“大臣”,不禁微微一颤。
是秋庭桉的父亲——秋柏。
季祈永见状,上前一步,坦荡如砥:
“父皇,师父为国为民,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还望父皇明察。”
秋庭桉微微抬手,示意季祈永无需多言。
他向前一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国家政务,而非陷入这些无端的纷争。”
“北方边境刚刚平复,百姓才得以喘息,然而南方水患又起,无数灾民流离失所。”
“这些才是臣等应该关注之事,才是关乎国家存亡、百姓福祉的大事。”
“至于臣的身世,若陛下有疑,臣自当详细禀明。”
“但若是有人故意借此生事,臣也有办法让其知难而退。”
季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哼一声。
随即,从宽大的袖中,缓缓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那纸张在她手中被攥得紧紧的。
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朝堂众人,最后落在高座上的季昌宁身上,而后朗声道:
“父皇,儿臣已掌握秋庭桉,贪污纳贿的确凿铁证。”
“除此之外,还有他为了权势,竟狠心地与家族断交的书信。”
“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品德败坏至此,怎能继续位居丞相之位,把控朝堂大权!”
声音在朝堂中回荡,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刹那间,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然而这喧哗声中却透着几分古怪。
有几人眉头紧皱,面露惊讶之色,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
但更多的官员却是神色复杂,他们的眼神闪躲,不敢与旁人对视,更不敢贸然言语。
其实他们中不少人都知晓一些内幕,可秋庭桉权势滔天。
多年来,他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凌厉果决,所展现出的实力、智谋早已让众人畏惧。
在这个时刻,谁要是不知死活地站出来附和季辛,那无疑是与他作对。
而与秋庭桉作对的下场,众人都心中有数——
仕途尽毁,甚至可能累及家族。
所以,此刻根本没人敢轻易开口,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然而,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秋庭桉却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
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而从容,示意身旁的宫人将“证据”呈上去。
宫人赶忙小跑着上前,接过季辛手中的纸张,恭敬地呈给季昌宁。
这宫人很是机灵,很有眼力见地也给季祈永拿了一份。
上面内容,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甚至还有一些官员的信函。
台上,季昌宁接过证据,也翻阅了一二。
只是没全看完,便抬头,用一种复杂深沉的眼神,看向秋庭桉,但也并未下决断。
“师父,这——!!”
季祈永不是不知道秋庭桉这些年的一些事情,这上面所记录,仅他所知,都是事实!
只是朝堂之上,党派林立,关系错综复杂,各种利益纠葛其中,很多事情都不能简单地用是非黑白来评判。
在看不见的暗流涌动中,这些所谓的“问题”,其实早已成为朝堂中大家心照不宣的“交易”。
如今,却被季辛如此公然地抬到明面上,若是季昌宁真的下令彻查,以这些证据来看,必定坐实秋庭桉的罪证。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们个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