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听见魏军鸣金收兵。
埋伏在大尖山南坡的五千精锐,也在段从的率领下杀出。
五千人,五千支火把。
比起董进率领的两万大军,自然是差了不少。
但今夜,这五千人的作战任务,是截断魏军的退路。
而非与两万魏军硬碰硬。
真正打主力的,还是李晟麾下的三万龙武军。
进有关城,退有伏兵。
董进瞬间肝胆俱裂,眼球充血。
“怎么会这样?”
“哪里来的伏兵?”
“狡猾的梁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董进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什么时候,懦弱的梁人,也有了这样的手段?
什么时候,连战连败的梁军,也敢主动埋伏大魏的强军?
他们难道不怕大魏震怒,与大梁不死不休吗?
直至现在,董进仍不愿放下心中的傲慢。
他实在不敢相信。
以往的时候,被大魏精锐一吓,便只敢躲在城中坚守不出,或是转身就逃的梁人军队。
竟然敢主动伏击他们。
他麾下的两万魏军士卒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难道,他们百战百胜的神话,今日就要在此断绝吗?
“杀!”
就在这所有人刹那间的失神之际。
平阳关前的一道正门,两道洞门,一道水门也轰然大开。
无数龙武军将士挥刀杀出。
势要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
“兄弟们,随我杀!”
李晟顶着一颗锃亮的大光头一马当先。一张丑脸之上满是兴奋与激动。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以前的时候,这都是魏军才有的待遇。
今日,他李晟也终于体会了一把当土豪的感觉。
三万龙武军倾巢而出,再加上段从麾下的五千精锐。
前后夹击之下,别说魏军只有两万人。
哪怕是同样的人数,他也有把握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也该让魏蛮子尝一尝绝望的滋味了。
不然,他心里实在不平衡。
董进居于后军,见大军已经遭受两面夹击,也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开始分析敌我双方的优劣局势。
副将一脸担忧:“大将军,梁人前后夹击,我军进退不得,两侧山路又不足以承担起大军撤退的重任,这该如何是好啊?”
听着战场上传来不绝耳语的惨叫声与哀嚎,董进心里在滴血。
但他也是多年沙场宿将。
心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细细观察一下战场的局势之后,他心里顿时做出了决定。
“来人,传我将令,三军主力即刻化整为零,放弃平阳关方向,朝汉水方向突围。”
“再传我将令,抽调力士,组织敢死队,随护纛手一块突围!”
“……”
董进不愧为沙场老将。
只一瞬间,便做出了对保存己方有生力量最有利的选择。
那便是化整为零,各自突围。
平阳关前这处空地并不算大。
一下子发生一场五六万人的混战,无异于将此地变成了一个血肉磨坊。
梁人是磨,魏军就是被两块石磨夹在中间的稻谷。
若是依旧正面对抗,稻谷迟早都要被石磨磨成齑粉。
可若是化整为零,情况立刻就不一样了。
人群一交融,大战就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错的混战。
更兼现在是夜晚,难辨敌我。
突围的可能性一下子就大上许多。
只不过,董进的想法很好。
但他忽略了战场形势。
也忽略了人性。
战争进行到现在,魏军士卒基本上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人心一乱,队伍也就乱了。
即便有执法队与基层将领想方设法的组织人手反抗。
但这么乱的环境之下。
能组织起来的人手微乎其微。
更多的将士则是各自为战。
更有甚者,连对手是谁都搞不清楚。
面对这样的情况,主帅的将令想要传达到下面,哪怕有帅旗发号,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或许,换成杜青这样的统帅型人才,能做到战场临机授命。
但董进嘛,想要重新组织起成建制的人手,尤其是想要在梁军的不断推进下重新组织人手。
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双方的厮杀甫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的程度。
林时站在箭楼之上,静静的看着下方五六万人厮杀的场面。
冷静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五六万人的厮杀,其实已经看不出半点战争的艺术美感了。
剩下的就是血与肉的交锋。
但就算是血肉横飞的场景,其实也被夜色隐去大半。
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适。
至少林时,就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如那些穿越者前辈所谓战创综合症,又或者是初次经历战争时的心神激荡,他全都没有。
在他眼里,城下这五六万人。
与一群正在争夺食物的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蚂蚁争食,或许不会有这么壮观盛大的场面。
姜望静静的站在一侧。
听着战场上无边的哀嚎,仿佛九幽地狱的恶鬼嘶吼。
眼中罕见地浮现一抹不忍之色。
他不是一个喜欢将情绪表露出来的人。
但是一想到今夜,城下将会死伤成千上万之人。
他还是有些心颤。
毕竟,那是几万条人命,不是几万头猪。
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他忍不住欲言又止。
转头看向冷静得不像话的林时,小声问道:“公子,你不打算劝降吗?”
“劝降?”
林时一愣,满脸诧异道:“劝什么降?”
姜望嘴唇微颤,语气有些干涩:“那毕竟是两万条人命,就这么杀光,未免有些残忍,我听闻将领于战场上夺天地之造化,极易反噬自身。”
“残忍个屁!”
林易丝毫不给姜望面子。
满不在乎道:“魏军屠杀大梁军队,甚至屠杀大梁平民,也没听他们遭了天谴啊。”
“去年今年,大梁直接或间接死在魏军手里的人,少说也有十万之数。”
“我才杀两万人,完全小儿科好吧。”
听见林时满不在乎的语气。
姜望微微皱起眉头,还欲再劝一句。
林时率先开口问道:“再说了,劝降,很麻烦的说!”
姜望一愣:“哪里麻烦了?”
“当然是安置降卒麻烦。”
林时随口道:“他们投降了,我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放也不能放,养又养不起,很难办的说,还不如都杀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