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二日,众妃嫔到长春宫向皇后请安。

如懿和其他妃嫔一同行过礼,觉得身上被桃枝“驱邪”过的地方更疼了,由容佩扶着做到椅子上——喜珀的背主行径和青樱不顾姐妹亲缘的凉薄让她觉得这两人都靠不住,她思来想去,还是在解了禁足后让皇帝把在慎刑司服苦役的容佩调了回来。

本来想处置喜珀的,可恨喜珀被皇后抢先一步调到了别处。

虽然一年多的苦役生涯让容佩的身体受了损伤,伺候她已经失了原本的周到,但容佩这回被她从慎刑司救了回来,应该更会感激她,忠于她才是。这么想着,她也就乐得不计较容佩那些疏忽之处。

众人坐定,赵一泰道:“请两位新人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颖贵人巴林湄若、恪贵人拜尔果斯氏行了大礼,容音让赐座,两人坐下,宫女又给两人各自上了龙井和奶茶。

元一发来消息:“巴林湄若和拜尔果斯氏都是非人之物,巴林湄若本体是一只大鹏金翅雕,你们知道《西游记》吗?就是《西游记》里狮驼岭的那个。拜尔果斯氏则是个丧门神。”

璎珞:这不就是如来的那个便宜舅舅?还有丧门神,那是十二凶煞神之一,这可不好对付。

当下凝神细看,见湄若大概十七八岁年纪,圆圆脸儿,大眼睛,生得娇俏。她身上并没穿蒙古风格的装束,而是一身水青色缎绣芍药氅衣,梳着两把头,簪着各色珠花。拜尔果斯氏看着比湄若略年长些,相貌明艳,一身杏色绣花鸟氅衣,梳了一个旗头,簪着银鎏金玛瑙花钗和金镶红玉珠蝴蝶钗。

璎珞还看着,脑中元一又道:“现在气运之子的气运已经流失,像这种非人之物,对气运之子的态度,可能也会发生改变。原本被气运吸引而充满狂热的非人之物,可能转变为伺机而动吸食剩余气运的捕食者。”

绿筠是皇后之下资格最老、位分最高的,于是率先道:“进了宫,以后大家就都是姐妹了。”

嬿婉也拿起茶盏,招呼道:“妹妹们果然都娇俏可人,往后在一块儿也得趣,颖贵人、恪贵人,别拘束,这是上好的龙井,你们都尝尝。”

两人脸上没什么笑影,恪贵人拿起茶盏上的盖碗,看了看里头的茶水。

如懿忽然道:“我记得恪贵人出身蒙古,怕是不大喝的惯南方的茶吧。”

恪贵人不知面前这位衣着老气,只戴着绢花,看着仿佛比皇后还长一辈的女子是谁,看她坐在末座,觉得她是在借机讨好自己。

但她更不喜方才那位炩贵妃,她入宫前就听说此人无甚家世,不过凭着年轻狐媚爬上龙床,靠着皇上一时宠眷生下儿女,爬上贵妃之位。

于是她笑了笑,道:“臣妾喝奶茶喝惯了。”便拿起手边的奶茶。

嬿婉心道这恪贵人看来不好相处,但这会儿摸不清情况,不好下了她的面子,于是退让道:“是本宫不够细心,没想到这一层。”

这时绿筠忽道:“两位妹妹日后有什么不惯的,尽可以寻皇后娘娘,还有本宫和炩贵妃、慎贵妃两位妹妹。”

嬿婉愣了愣。

阿箬这段时日瘦了不少,本来有些无精打采的,方才听见这几人接了如懿的话头,轻嗤一声:“妹妹不敢,这颖贵人、恪贵人两位妹妹,看着年岁与二福晋差不多,人倒是比她穷讲究多了,喝个茶都这不惯那不惯的,只怕日后不惯的时候多着呢!我这段时日身子不好,可是招架不住,这些事情,还是请纯姐姐和炩妹妹能者多劳吧。”

她啜了口茶,状似无意道:“说来也不知是喀尔喀部强盛,二福晋见多识广些呢,还是超勇亲王他老人家还在的时候更会教孩子,才让二福晋更懂入乡随俗的道理呢。”

颖贵人、恪贵人顿时身形僵住,绿筠也有些讪讪,半晌,颖贵人才道:“博尔济吉特氏虽然与嫔妾同出蒙古,但她既然嫁给二阿哥,就是晚辈,当然要随着长辈的心意。”

阿箬还想说什么,容音道:“好了,慎贵妃,两位妹妹年纪轻轻,远离家乡,一时不惯也是有的。不过本宫的确需要提醒两位妹妹,你们惯于蒙古饮食,本宫固然要体谅,但是在贵人之位,每日牛奶的份例两头奶牛,大约是六斤,牛羊肉则是每日一共三斤。

你们来自蒙古,宫里可以依着你们的习惯特殊备办,多加供应,但是要另行奏请,也不可能满宫里的牛奶、牛羊肉,都紧着两位妹妹来,所以还是请两位妹妹也多少试试京中的饮食。本宫倒是听说,颖贵人改妆时很是爽快,想来日后其他的事情,很快就会一一习惯。”

阿箬、湄若、拜尔果斯氏起身行礼:“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出了长春宫,嬿婉看见纯贵妃和两名蒙古妃嫔一道走了。

她由春婵扶着上了轿辇,一路沉思。

令她在意的,除了两名蒙古妃嫔的态度,还有纯贵妃。

虽然纯贵妃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会关心两句,但这回似乎有些太热切了,倒像是……示好?

难道是因为她的儿子也娶了蒙古的福晋,所以想着拉近关系?

说来这段时日,皇上封了永璋为贝勒,让他娶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是高门大姓,还给了他造办处的差事,很是抬举。反而是永琏先是去了东陵守陵,虽然大半年后就离开东陵,依旧在工部当差,先前还主持了超勇亲王的丧仪,但皇帝现下似乎待他淡淡的。

嬿婉一惊,不会吧,这就开始夺嫡之争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种事情,她不懂,也不敢掺和。

在她看来,永琰生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去想那个位置了,更不要说永琰之后出生的孩子——皇上已经四十岁了,这几年大病不断,得了天花那次差点就龙驭宾天了,现下这身子骨估计比一些五六十岁的人都不如,顶天了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到时候如果没有意外,永琰估计也就成婚开府不久,而那三名年长的皇子都在少壮之年,也当了几十年的差事,只要有心经营,必定根深枝茂,永琰能拿什么去争?

何况皇上最重嫡出,人尽皆知,不说从前出尽风头的永琏,在小一些的阿哥里,最得宠的还是皇后娘娘所生的永琮,再下来,才是自己所生的永琰。

因此她早就打定主意,日后能让永琰读书明理,做个辅佐兄长的宗亲,不要惹是生非,就很好了。

但她转念又一想,若她与纯贵妃易地而处,这会儿眼看着嫡子有失宠之兆,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又得了皇上青眼,那她也会为了儿子多做打算的。甚至于,但凡现下皇上的身子好些,估摸着能再多活几年,自己都会想要把永琰往上托一把的。毕竟本朝从先帝时就是秘密立储,在皇上驾崩前,那把龙椅上可没有专门刻着哪个阿哥的名字;皇上的心意是重要,可他的心意太容易被外界势力干扰改变了。

如此看来,纯贵妃很有可能已经在做一些筹谋,这里头水太深,她若是轻易涉足,只怕要沾一身腥,接下来还是和纯贵妃保持距离。

至于蒙古嫔妃,她们有蒙古四十九部为依傍,皇上总要给两分薄面的。现下她们也不过是少许失礼,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她们再如何,也不过是两个贵人,自己一个贵妃,比她们高出好几阶呢,没什么可计较的。只要不把手伸向三个孩子,那就随她们去吧。

而颖贵人、恪贵人在钟粹宫喝了绿筠特意交待人备的奶茶,亲亲热热地说了两句话,便告辞了。

出了钟粹宫,两人相视一笑,结伴在宫道上走着,边走边聊。

恪贵人道:“果然皇上看重咱们四十九部,连纯贵妃娘娘都对你我多加厚待。”

颖贵人道:“纯贵妃虽好,不过是个汉军旗出身,至于炩贵妃,不过是个包衣奴才,比慎贵妃这个抬旗的都不如,纯贵妃说她学了许多才艺,备受宠爱,可我怎么感觉,她最惶恐呢。一个女人,只有宠爱,没有依靠,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难怪她今天,一点底气都没有。”(台词部分引用自原剧)

恪贵人道:“所以我们不慌,她慌,才拼了命争宠。”(台词引用自原剧)

两人说说笑笑,在宫道尽头散开,湄若见天光晴好,便要往御花园去。

秋日里,御花园仍有菊花绽放,散发阵阵花香,引来蝴蝶蹁跹。

她不禁生出玩心,想扑一只蝴蝶。

此时皇帝也觉得天气不错,便想散散步,行至御花园,远远地听到女子的笑闹声。

“看来父王是诳我呢,都说宫里闷得慌,我不觉得呀,我觉得好玩得紧呢。”

他走出去,便看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举着团扇在花园中扑蝶。

那女子正扑着,没留神将团扇挥到皇帝面前。

皇帝下意识用手抓住那女子的胳膊,才没让扇子打到自己脸上。

那女子转过脸来,一张秀美面庞撞进皇帝视线。

进忠方才也将手挡在皇帝身前,见无事,垂下手,开口道:“这位主儿,您先向皇上请安吧。”

那女子一愣神:“滑上,你是滑上?”

皇帝一见这女子的脸,顿时忘了她的失礼,微笑道:“你认识朕啊。”

那女子道:“在画里见过,本人比画上好看,画里的人不会笑,冷冰冰的。”(台词引用自原剧)

皇帝并不计较她的冒犯,道:“你是新入宫的巴林氏吧,好,陪朕走走。”

他一边走一边随口道:“你如此天真烂漫,在家的时候,你的父王一定很疼你吧。”

湄若娇憨一笑:“皇上说得极是,臣妾的父王有好几个儿子,却只有臣妾一个女儿,父王最疼我了,还总是说,希望臣妾可以做一枝女萝,一辈子依托他就好了。”(台词引用自原剧)

两人远去,被惊飞的蝴蝶又飘飘悠悠地重新回到花丛。

“吉雅,吉雅,蝴蝶在那儿,快抓快抓!”

孩童的笑闹声从窗外传来,永琏听着,觉得心情也轻松了些。

在他对面,成衮扎布笑道:“拉旺多尔济这小子,被奴才宠坏了,二爷别介意。”

永琏道:“郡王哪里的话,这孩子是福晋的堂弟,在王府里,不必拘束,当成在自己家才好。”

成衮扎布道:“说来这孩子,还是沾了奴才的侄女和二爷的光。自从二福晋嫁给您,其他部落都觉得喀尔喀部更得尊荣,争先恐后地送财宝美人过来,奴才也多了几房小妾,其中一个,让奴才这把年纪还抱上个小儿子。”

他的确已经不年轻了,五十左右年纪,脸上带着漠北风沙的痕迹,更显沧桑。回忆往事时,柔和的神情却软化了他面上的粗粝:“公主额吉很喜欢小孩子,要是她还在,一定会很喜欢这些孙辈。”

永琏知道他说的是固伦纯悫公主,几十年前纯悫公主下嫁策棱后,便将成衮扎布认在自己名下,成衮扎布身为继子,名义上也是公主所出。

他于是安慰道:“额驸已经与纯悫姑祖母合葬,料想两人九泉之下相会,也无遗憾了。”

成衮扎布道:“公主额吉薨逝时,奴才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许多事情,记得分明。当年公主额吉怀三弟时,总是郁郁寡欢,哭泣不止。奴才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正逢圣祖爷复立废太子,前朝后宫,一片混乱。公主额吉的外祖家乌拉那拉氏,当时已经押宝了先帝爷,先帝爷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是乌拉那拉氏所出,算起来,都是公主的表姐妹。公主额吉的额吉,更是和孝恭仁太后牢牢绑定,当年若是废太子复立后重新坐稳了储君之位,要秋后算账,这些人和先帝爷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怕一个都逃不掉。公主额吉性子软,又在孕中,亲人处境尴尬微妙,她自然是忧心忡忡。”

他长叹一声:“奴才说句不当说的,公主额吉孕中多思多虑,生产又岂能顺利?都说她是产后血崩而亡,其实,她就是给当年九子夺嫡的乱局给吓薨的。”

永琏一愣。

成衮扎布道:“九子夺嫡,说是阿哥们的事情,其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阿哥们的女眷,有几个能不被波及?就说三弟媳的额吉敦恪公主,那是十三爷同母的亲妹妹。当年十三爷就是因为同样卷入九龙夺嫡,被圣祖爷圈禁,转年敦恪公主就去了,才活了十九岁。还有阿其那的福晋郭络罗氏,是安亲王的外孙女,还不是被先帝爷一道旨意,让阿其那把她休弃了。”

永琏道:“郡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成衮扎布道:“‘妾为丝箩,愿托乔木’,连红拂女这样的奇女子,都不免要寻个依托,奴才这个侄女,是奴才的阿布自小假充男儿教养,是个雌鹰般的女子,可是这世道,只能允许她做一枝依托乔木的女萝,而您,就是那株乔木。

恕奴才直言,您是皇上的嫡子,母家又是富察氏,您自小什么都不缺,也就少了那么些争斗心,可是也是因为您处在这样的地位,很多事情,即使您不争,也多得是缺这缺那的人,要来夺您的,抢您的,甚至,要扳倒、除掉您。您若是倒了,那些注定只能依附您的亲眷,只怕就要落得前人的下场了。”

永琏沉默半晌,道:“瞻彼女萝,托身乔木。朝兮烟绾,夕兮云矗。袅袅千尺,下引深谷。斧不可施,斤不可斸。请超勇郡王指教。”

成衮扎布道:“现下,皇上还掌着朝局,对咱们生杀予夺,他还是能定的。所以您得抻着,面上不能招了忌。如今您的舅舅都是有功在身,您又已经与奴才家中联姻,奴才已经让您借着阿布丧仪的事情露了脸,按着皇上的脾性,现在是露些无关紧要的破绽,叫他放心的时候了。只是此事,由您出面,不合适。”

几日后,养心殿中,敖登方对皇帝行礼毕,皇帝说了声免礼,让她起来说话。

敖登来向皇帝请安,是袭爵的超勇郡王成衮扎布提出的——他说侄女蒙受皇上恩典,让她得以回乡送策棱最后一程,心下感激,一直想来皇上跟前请安,叩谢皇上的圣恩。

毕竟是成衮扎布提的,敖登又救过他性命,他也就准了。

敖登先是诚恳地表达了对皇帝的感谢,皇帝也慰问了一番,让敖登节哀顺变,接着,敖登便进入了正题。

敖登恰到好处地表示了一下羞赧,才道:“皇阿玛,儿臣的欧沃去了,虽说儿臣应以伺候端郡王为紧要,但始终在孝中,又兼心中哀痛,总是担忧自己不能全然尽到福晋的责任。所以儿臣斗胆请求皇阿玛,为二爷另赐一名伺候他的人。”

皇帝有些意外,于是问道:“永琏有说,想要什么样的人吗?”

敖登道:“二爷是皇阿玛的儿子,此事唯赖皇阿玛圣裁。”

皇帝接着问:“这妾室,不但要伺候夫君,还要恭顺于你这个正妻。那朕就问问你吧。你觉得什么样门第、品貌的人,才能与永琏相配?不必拘礼,尽管说。”

敖登道:“儿臣生在蒙古,对京中满汉人家的女子,实在知之甚少。不过这八旗各家的门第或高或低,和皇家相比,就像或高或低的土丘和一座高山一般,那一点点微末的差别,在皇家面前根本显不出来。再说二爷,也不是好美色的人。因此这门第高低,模样如何,倒不是首要,只要那名女子贞静贤淑,使家中和顺,就是端郡王与儿臣的造化了。”

皇帝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道:“你果然是个知尊卑、明礼节的好孩子,你既然如此说,朕倒是有个人选,朕先前听说,李氏一门有名女子,和永琏倒是相配。这李家啊,本是正白旗包衣,祖上在康熙年间任过江宁织造,皇玛法南巡,李家也接驾过,后来因任上亏空,被先帝降罪抄家,朕登基后,赦免了他们。若是让永琏纳了李氏女,则以示天家宽宏,不计旧事。那朕就赐李氏为……”

“侧福晋”三个字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说不出来。

侧福晋身份上比侍妾、格格要高,是要过宗人府、礼部的明路的,侧福晋的母家,也会与皇子扯上关系。李家虽然被赦免,但已然破落潦倒,其家人大多在各亲贵之家为奴为婢,若是永琏的侧福晋当真有个这样的出身……

可是,自己本来就是要给永琏找个门第低些的人当侧福晋,好防备着他过分坐大,如今是福晋自己要求,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为何犹豫不决?

他又想起父子俩那次争吵,他明明是君父,但自那次争吵后,他对永琏竟无端生出一丝心虚和怨愤,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嫉妒。

永琏不像他曾经在圆明园艰难求生,永琏是嫡子,额娘出身高贵、正派良善,前半生长在温室里,泡在蜜罐中,没有经过明枪暗箭,阴谋诡计,更没有莫名其妙被咒魇,才能纯净如璞玉,甚至为了所谓“礼义”连储位都能说放弃就放弃,更将他的委曲求全、殚精竭虑衬托得像个笑话。

但再如何防备、忌惮、愤怒,永琏也是他最看重的嫡子,是他最勇武、最出色、最忠孝的儿子,曾经为了救他,永琏差点踏入死地,在面对储位诏书时,永琏最关心的也是他的病体。

他曾经也是真的想过为永琏的储君之位铺路……

他顿了顿,顶着微微的头痛,转过几个念头,才道:“先让她在王府里当个通房丫鬟,伺候你们夫妻,过几年,若是个好的,再说旁的。好了,你去给你皇额娘请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