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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用饭时,锦宁只味同嚼蜡地吃了两口便没再动。

谢韫见此立即问:“可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

“吃不下。”锦宁擦擦手有气无力地躺回软榻上去,望着车顶恹恹道,“整日在马车上晃得不舒服,吃东西没胃口,睡也睡不安稳,我想住房间在床榻上休息。”

谢韫微敛眉,没有立时表态,锦宁也不在意,翻了个身以背对他靠着厚厚软软的绒毯阖上眼假寐。

过了有一阵,身后响起些动静,马车也停了下来。

锦宁忽地睁开了眼,谢韫已经不在车内,她掀起窗子幕帘一角往外看,除却路边荒草什么也看不到,她放下帘子不动声色地躺了回去。

外头随从手中呈着包含附近城落的路线舆图。

另有乔装成随从的暗卫收了传信来在一旁低声禀报:“依郎君吩咐走清远和衡河两道的队伍均遭到了埋伏,对方人数不少,出手狠绝招招下死手,不过其中都未见有谢将军的身影。”

谢韫:“可有活捉到刺客。”

他找了锦宁三年都寻不到半点人影,突然间有了消息,谢韫能做到如今权臣位置心术自是异于常人的敏锐深沉,虽怀疑过其中真假利害,却更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他此行自要铺设后路,派人伪装成他分几路而行便算其中一个。

暗卫答:“他们口中藏毒,未曾问出什么就已自尽。”

谢韫神色不惊,视线在舆图上沉沉扫过,最后手指点了点图上某个分路节点。

“前方改道走官路,天黑之前应当能到广梁城域,今晚在那落脚休整。”

“这,”暗卫有所踌躇,“属下蠢钝,不明白为何要去广梁,若今夜快马加鞭地赶路三日后便能到鞍州,改道走官路不仅拖慢路程还恐有危险,毕竟,如今还未有谢将军的消息,若他……”

鞍州是朝廷大批军马驻守的一个阵点,倒也不是广梁不安全,只是到了鞍州便可无任何后顾之虑。

“照做即可,我自有分寸。”

不轻不淡地落下这句,谢韫便回了马车,平静无澜的神色在望见软榻上的人儿时顿时柔和许多。

……

锦宁原本只是闭目养神,倒是不知不觉地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她耳边传来一阵阵嘈杂喧闹的声响,迷蒙地揉了揉眼,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暗,车内桌案上点起了灯盏,谢韫在一旁依着光亮翻看卷籍,侧脸在灯下冷白如玉。

她没有出声,撩开侧边车帘,外面街道人来人往,声浪嘈杂,是一片繁闹景象。

“这是哪?”她自语似的喃喃,谢韫已经来到她身边,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广梁城,就在这休整一晚,让卿卿睡个安稳觉。”

锦宁睡了一下午,刚醒来,这时候精气神倒是不错。

她眨了眨眼,脑袋探出窗子,风吹拂起颊边发丝,外头夜市华灯璀璨,风光热闹的景象似乎也将她感染,看得入迷。

直到谢韫拉了拉她的手,“你刚睡醒,吹了凉风会头疼,坐好。”

锦宁这才坐回来,兴致还很高,乌黑眼睛亮亮的对他:“我想下去逛逛,可以吗?”

谢韫静静瞧她未答,锦宁僵了僵仿佛忽然认清了现实一样,垂下眸子不吵不闹。

只是神色有些黯淡:“算了,当我没说。”

谢韫轻轻弯唇,下一刻命人停了车,温柔道:“街上人多,卿卿要握紧我的手,小心走散。”

锦宁微愣,看着身前清瘦白皙的手掌,缓缓与他牵握住,点了点头。

二人下了马车,身后有随从不远不近地跟着。

连赶了三四日的路,还是时刻和谢韫独处,锦宁有些窒息,如今终于能喘口气,她看街上的什么都挺顺眼。

也不知有意无意,她拽着他总是去游人多至拥挤的地方。

后面跟着的随从都被隔在人墙之后。

锦宁指向半空中高高飘悬的孔明灯,谢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里笑意将凝起,掌中一空,转头看过去,身边人已经不见,只有一张张陌生的脸。

他扫了眼四周乌泱泱的人,已然空荡荡的掌心收紧,又望了眼天上的孔明灯。

竟不急不怒,反而笑了一笑。

锦宁挤在熙攘人潮中不停地跑,跑得眼前发晕,呼吸生疼,喉中涌起恶心的血腥味,甚至根本辨不清方向也无所谓,只要逃得了谢韫身边,哪个方向于她来说都是自由之所。

京城如今是谢韫的天下,若真到了京城那真是再没脱身的一点机会,她也只能在这路途中寻契机逃掉。

不知跑了多久,锦宁双腿止不住地抖瑟发软。

她跑得急又快,体测800米跑都没这么拼命过,难受得厉害,一呼一吸都是血腥味,心脏乱跳得仿佛快要炸掉,只能就近躲靠在街巷后缓一缓。

城里人这么多,即便她不能立时逃出城去,只是藏在人群里也不会被轻易找到。

她现在应当换掉这身衣服,乔装打扮成另个模样。

也算是有了打算,缓过力气来,锦宁便扶着墙站起身,再动身前不忘小心地朝外察看一圈。

她刚探出脑袋,转头朝后一望,浑身就这么僵住。

谢韫就站在街巷不远,长身玉立,背着手双眼笑吟吟看她,仿佛宽和温柔之人在宠溺地看她顽皮胡闹,只是这笑不达眼底,看起来也就无端令人阴涔涔的后颈生寒。

锦宁脑子里所有的思绪瞬间被抽空。

她慌张转身往巷子方向跑,屋檐上突然无声跃下来两道煞神似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在这种情势,她竟还有转身企图逃的动作时,谢韫浮在脸上那点笑霎时消失得干净,面色分外阴沉,不过很快就恢复温良宽容的样子,向锦宁一步步走过去。

他好像真的没有生气,只是牵过锦宁变得冰冷的手,看着她的侧脸,语气很认真的问她要个回答:“不会有下次了,对吗?”

锦宁没有吭声。

她意识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跑掉多半是他故意的,他处在高位瞧她拼命逃的狼狈蠢样子,戏弄一样,而后再徐徐然地现身,无声昭示她始终在他掌心之中。

她不回答,他便静静等着。

许久,谢韫仿佛认输般轻轻叹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将那耳边跑得凌乱的发丝撩去耳后:“你倔什么呢,待在我身边就这么痛苦?”

“是。”

这回她却答得斩钉截铁。

谢韫似乎是被刀刺了一下的难受,宽大掌骨抓着她的手收紧了力,猛地一把将她扯进身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那卿卿可要乖些了,夫君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到那时,卿卿只怕是会更痛苦,也让我心疼啊。”

锦宁扭开脸,从齿间冷冷挤出二字:“虚、伪。”

谢韫并不反驳,看着她如今再不见从前温情笑意的小脸,心中怎的不会泛冷生恼,声嗓不由也阴沉了些:“你只看得到我虚伪,却不记我哪怕一点半分的好,你也是小没良心的,让人心寒。”

锦宁紧抿着唇,望见他眼里压抑的沉郁之色,别开脸:“既然知道就别再缠着我不放。”

谢韫眉心锁着,最后什么都不再说,扯着她的手离开此处。

锦宁死活不愿回到马车上,谢韫知道此刻温柔相哄没用,她软硬不吃非暴力不合作,面无表情,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上了车,放到软榻上,低压着眼皮似威胁她一样:“我不想再给卿卿用上软骨散,明白吗?”

锦宁的确怕这个,眼圈气得发红,却在他威胁压迫下不得不屈服:“我再也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她赌气似地吼出这句,虽然幼稚可笑,可此刻她只有这方面能回击伤得了他。

谢韫果真脸色难堪到极致,一颗热乎乎的心也被她这似孩子气的一句捅得千疮百孔,他死死抿唇,控制不住想用交合那种亲密无间融进彼此肌肤的方式来大肆宣泄怒火,惩罚她任性的肆言无忌。

他手掌去撕扯她衣裙,锦宁慌忙翻身避开,抓起一旁的薄毯将自己兜头蒙住,好像这样就能隐身了似的,薄薄的毯子下她身子明显在轻轻颤抖。

谢韫的手在半空僵了一僵,终究收了回来没去碰她。

他就这么在一旁沉默地坐着,许久,久到锦宁以为他离开了,缓缓拉下薄毯露出乌黑的眼来,却正对上他侧而看过来的双眸。

她一愣,又迅速把脑袋全蒙住。

谢韫看她动作,突然有些想笑。

“知道害怕,还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话,”他幽声道,“卿卿,你就是料定了我不舍得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