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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冬弯腰伸手,顺手将陈燕昭脸颊上的一串水珠抹去,笑着说:“这次是谁家的女儿要去?”

陈燕昭想了想,摇摇头:“昭儿不认识,是个姐姐。很漂亮,待昭儿很好。”

宋听冬在心里思忖片刻,大概猜到了人的身份,只是一边笑着催陈燕昭去卧房更衣,一边给寄翠使眼色。

既然陈燕昭说,对方对她照顾有加,那应当也是个识礼数的孩子,初见面送些首饰,也不算失礼。若能借此让陈燕昭在京中多个好友,才是事半功倍呢。

只消一个眼神,寄翠便懂了宋听冬心里所想,知应了一声,往库房去挑东西了。

走了没两步,陈燕昭便伸着胳膊要宋听冬抱,宋听冬揉了揉手腕,有些为难。

“娘的手腕怎么了?”陈燕昭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弯,揉上了宋听冬的手。她也就是一般小孩的力道,很轻,但宋听冬却觉得那力道比任何人的按摩都管用。

她想了想,还是半蹲下身将陈燕昭抱了起来。

“大概是上了年纪了,还没在账房批几日账本,手腕便受不了了。”她半是无奈的抱怨,有些对自己已然老去的感慨。

自从上次晋王妃闹过那事之后,恒王府名下铺子里的生意居然越来越好了。虽然府中又招了帐房先生,宋听冬却总怕忙中出错,他们算过的账本,自己总要看一遍才安心。手腕常握着笔僵在一处,时候长了,便受不了了。

陈燕昭搂着宋听冬的脖颈,将自己晒得热乎乎的脸贴上宋听冬的,在宋听冬耳边说:“娘不老,娘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一点皱纹都没有。”

明知这是宽慰自己的奉承话,宋听冬心里还是熨帖了不少。她忍着痛颠了颠陈燕昭,感慨道:“娘都这么大年纪了,昭儿才三岁多,等将来昭儿要出嫁的时候,娘都成……”

陈燕昭打断她,撅着嘴反驳:“娘,昭儿若是一直不出嫁,那您不也就不老了吗?”

童稚之语让宋听冬失声而笑,想着这样的话题,现在谈来还太早,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拽了拽陈燕昭的衣襟,随口道:“穿前几日你四哥才领你挑的那身?”

陈燕昭抿着唇想了想,“那个姐姐穿的也是这个色的衣裙呢。昭儿不穿了,穿蓝色那身好不好?”

宋听冬什么都顺着她,点头答应。身后跟着的小侍女马上回了陈燕昭房中准备。

恒王才刚下朝,便得到了皇后的懿旨。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不敢让宋听冬落单,无论去何处,他都要陪同着,以免发生意外。

他回府换了便装,收拾停当的时候,宋听冬与孩子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恒王府换了新的马车,足足能坐下六个人,若是坐得再局促些,再加一个陈景瑞都绰绰有余。陈燕昭坐在恒王膝头,百无聊赖地捏着恒王垂在肩头的头发玩。

恒王年纪也不算小了,却不见老态,就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陈燕昭愿意与他玩闹,他求之不得,于是没管她,径自垂首与王妃交换消息。

他声色如常,没避着两个儿子,“这段时间,晋王手底下的谋士都被阿檀清理了不少,父皇大概是看不下去了,要找你去说和呢。”

宋听冬垂着头,拈起恒王衣襟上的一根长头发,随手掸了,说:“既然用这种方式,那就说明,我的阿檀并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无理取闹。合律法合情理,我没有指摘他的理由。”

陈景焕像是才发现大哥不在一样,惊奇地说:“大哥呢?刑部近日这么忙,下朝之后连家都不回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兄弟情深,其实透着浓浓的试探。天可怜见,刑部不忙的时候,陈景檀天天在家办公,时不时就要抽背他的功课,他早就盼着陈景檀忙起来,好让自己喘口气了。

恒王应了一声,解释道:“不是刑部的事,地方出了桩案子,让你大哥去督办了。今日上朝的时候下的旨意,他没来得及回家,便马不停蹄往地方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颈侧的动作停住了。陈燕昭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忧心忡忡问:“查案?危险不危险啊?”

恒王笑着摇头:“无妨,你大哥只是坐衙门督办,不用亲力亲为——不然养下边的县令是干什么用的。”

陈燕昭的眉头仍然皱着,她叹了口气:“可是按大哥的性子,大哥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衙门。”

这倒是,陈景檀信不过陌生人,即便是他的副官,也是在他手下许久之后,才算成为心腹的。陌生的县令,陈景檀肯定不放心。

陈景镕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不赞成道:“这不就是将大哥调离京城?司马昭之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景檀剑指晋王的党羽,气势汹汹。更可气的是,他们还抓不到一点陈景檀的把柄。最好的方法,就是借故将他调离开,以保全晋王剩下的人手。

陈景镕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陈景焕。也就是陈景焕这种头脑简单之辈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即便这是个众人都知道的借口,但他们没得拒绝的机会。一来,陈景檀在刑部一段时间,若想在刑部扎根,确实需要再有些拿得出手的成绩。二来,那是皇上旨意,任谁都不可违背。

马车里一时有些安静。

忽然,恒王“嘶”了一声。紧接着,陈燕昭的道歉声响了起来:“爹——昭儿不是故意的,扯疼你了呜呜呜……”

陈燕昭下意识撒开了手,跪坐起来去揉恒王适才被她拽疼了的头皮。

恒王赶紧安抚两声,说:“昭儿适才想什么了,出神到手里没轻重了?”

见恒王没再有痛苦神色,陈燕昭才重新坐好,揪着自己的手说:“想怎么让大哥回来呢。”

“那昭儿想到办法了吗?”

“没有,爹再等等,等进了宫,昭儿一定能想出来了!”她信誓旦旦握起拳头,在恒王面前晃了晃。

恒王心里顿时酸涩与欣慰交织。儿女们彼此牵挂让他欣慰,却又唾弃自己无能,让小女要替长子操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景镕攥住了手里的玉佩。马车一停,他站起身来:“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