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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京、辽省爆发新型流感后,香江特别行政区似乎也……”

“……全国各地流感病毒持续蔓延,国务院已让相关部门紧急研究疫苗,但由于病毒变异株……再次提醒市民外出要做好防范工作,切勿随意接触……”

“……清明假期将至,政府呼吁民众取消拜祭……”

“……尽量远离野生动物、流浪猫狗……”

牧然关掉电视,放下手中的遥控,忧心忡忡走到阳台,看着外面略显黯沉的天空。

这段时间真是多事之秋呢。什么太阳黑子暴动、天空洒下极光幕、全球气候异常等等,前天更是诡异,没有预兆就出现了红月,就像涂抹了颜料般,皎洁的月亮在几秒内变得比鲜血还要鲜红,连照落下来的月光里都似有一层摸不着的血液缓缓流淌。

那晚的红月场景他和琥珀都见到了,说实话还挺美的。在寂静无垠漆黑深邃的星空中,血红的月球焕发着诡异而鲜艳的邪性光辉,有一种神秘血腥的凄美感。不过红月现象并不算稀奇,几乎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是自然现象。但这么多的自然现象频繁发生,好像又把这一切都变得不寻常。

这些奇观让世界末日论又在网络上悄然兴起。可哪来那么多的世界末日?2012年12月21日,那个在全世界传播的玛雅预言,最后不还是虚惊一场?可当时社会上引起的骚乱并不低,囤水囤粮的行为成了后来互相调侃的玩笑话。接下来维京人预言的2014年2月22日世界将进入寒冬、太阳被吞噬、地球陷入无尽的黑暗,这被称为“诸神黄昏”的末日传说也没有降临,第二天太阳依然升起,天空还是晴朗,世界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

轮到今年这个2029年4月的末日预言。

天空灰蒙蒙的,就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阴沉沉一片。自从红月之夜后,已经两天没有出太阳了。这是雾霾吗?如果是的话,那这样的雾霾真可怕。

可这不合理,雾霾大多都是北方工业发达城市才有的现象。有一年他去长安旅游,坐大巴去机场的路上,见到好多巨大的烟囱,不断喷出一股股废气浓雾,那是牧然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雾霾”。可即使是那样的雾霾天空都不像现在,灰暗的、死气沉沉的、连一丝阳光都没有的样子。

随着各种反常的事件在全世界蔓延,也带出了一种新型的流感病毒,越来越多人出现发烧发热的病症,医院全部爆满,就连这里,羊市北部一个人口三十多万的山区小城也是如此。

天越来越暗、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又闷又憋的气息,好像要下雨、又好像要打雷、偏偏这么多天过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起来,牧然自己也觉得身体有点不适,但又说不出来自己具体哪里不舒服。已经探过热了,体温是正常的,并没有新闻里新型流感的症状,可人就是没精神,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的猫比他更严重,前两天开始就病恹恹的样子,一直在睡。

“喵……”

房间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叫声,牧然回过神来,去厨房热了些奶端到琥珀面前,这两天琥珀都没什么胃口,盆里的猫粮才吃了一点点,偶尔醒来也只肯喝几口奶。

琥珀是只棕毛黑纹金瞳的狸花猫,深棕的毛色柔软又漂亮,背上墨黑色的鱼骨纹错落排布,好看得像幅画,金黄色的眼瞳透澈明亮如树脂蜜蜡,如同镶嵌了一对琥珀玉石,这也是给牠取“琥珀”这个名字的由来。当初捡牠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呢,现在已经长成帅气又好看的小公猫。

“到底怎么了?”牧然摸了摸猫咪的头,立即发现情况不对。琥珀的额头好烫,明明昨天还没发热,这……难道真的染上了那种流感?可他是个宅男啊,一天都晚宅家里根本不出门,距离上次出门还是十多天前家里没存粮,才去了趟超市买了点物资。

这小区是上年才陆续收楼的,牧然是第一批装修的业主,也没管什么甲醛不甲醛,装修完立即就搬了进来,所以整个小区才几户人家。而且这楼盘离城区还有5、6公里,荒郊野外的,鬼影都没几个,更别说人了。到晚上就黑漆漆一片,连路灯都比小区的灯火要光亮。

就算琥珀想要溜出去找只流浪猫玩都找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把琥珀养成了一只宅猫。他想不懂怎么就生病发热了?

现在怎么办好?这场流感比十年前的新冠肺炎还要严重,也因为那场疫情,无论是国家还是人民多多少少都有了应对经验,市民心态比较淡定,政府一系列措施下来,社会秩序还算良好。

听说有症状的病人要被隔离,那猫狗这些宠物会怎么处理呢?虽然新闻上没有提到动物会不会成为感染源,也没有说动物一旦感染会不会传染人,但在这么敏感的时期……

“喵……”

琥珀的叫声虚弱无力,牠睁开那双琥珀一样金黄色的漂亮眼瞳看了下大男孩,勉强舔了两口奶,又合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牧然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带琥珀回城里的宠物诊所看看。

临出门前电话响了,是米国的姐姐打过来的。父母在他2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也分别有了家庭,他和两个姐姐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但他大姐很厉害,读书时成绩就很好,就算家里经济有一段时间出现困难,使得她高二就辍学打工,期间也一直有坚持看书自学英语,后来还报了成人高考,考了一个本科证书回来。再后来认识了一个外国人,就嫁到米国去了,还生了个可爱的小妞。

那个米国佬开始对姐姐挺好的,后来就……不过现在好了,姐姐靠着自己的努力在米国读了一个护士课程,毕业之后在护理医院工作,虽然辛苦,但薪水还可以,福利也不错。今年贷款买了房子,带着小妞生活,打算稳定下来就办离婚。她已经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养好女儿了。

“……我没事……嗯嗯……探过热,每天都有……你呢?还有小妞呢?……”

通完电话,牧然也放心了些。这次疫情覆盖全球,米国也是高危区,还好姐姐和小妞没事。

他把琥珀抱起的时候,浑身发烫的猫咪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仿佛是感受到那熟悉的怀抱,小猫还是强撑着把眼皮打开,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牧然手心,然后整个身子就软了下去。

看着小猫这奄奄一息的样子,牧然心里也难受。

把猫包背好,牧然锁好门,转弯走到廊道按了下电梯键,显示屏的数字是从31开始往下的。31楼是顶层,这么看来,又有一户业主开始装修了?正走神的时候,背后1703户忽然响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拍打门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御苑小区离城里有一段距离,刚刚踏入了下属镇的边缘。从城自身是羊市北部小城,定位是旅游和水资源的生态城市,虽然这里位置偏僻地段也不好,但胜在便宜,所以也很快销售完。

小区只建了5栋,每栋2个单元,总共10栋单元楼,最高31层,计算起来可以入住一千多户,规模其实不算小。

牧然搬进来大半年,期间陆陆续续有业主装修完毕,大约也有几十户了吧?但真正常住的就那么几户。

牧然买的是17楼,这层除了他还有一户比较积极的业主,装修好之后周末都会回来住两天,估计都是穷人没考虑甲醛问题,还有四户没装修,仍是毛坯房。

背后这1703的邻居只比他晚几个星期搬进来,有遇过几次,是对外省夫妻,在市区学校教书,但牧然和他们没有多少交谈。

也不知道这夫妻在屋里面干嘛?好几天都这样子,一直传出拍门的声音,1703的大门刚好对着电梯,牧然站在电梯面前,背后是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拍门声,他都被这门响弄得后脊发冷。

不会发生什么事吧?牧然迟疑着要不要给物业那边打个电话,“叮”的一声,电梯下来了,他快步走进去,按下“-1”的键,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斜望着那黄铜色的防盗铁门,里面拍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同时又有种渗人的节奏,走廊的声控灯被这响声弄得一会儿亮起一会儿熄灭,让人心惊胆颤,有种莫名的不安。

最后还是没给物业打电话,毕竟左邻右里的,到时候物业保安上来敲门询问,一个弄得不好要被人埋怨,落得个多事的闲话。

电梯下到负一层,今天是周六,平日吵闹的装修公司都休息了,所以车库空荡荡冷飕飕的,安静得连走路都有回音。

入住的人还是太少,那么大的车库,才摆着几辆小车。

牧然骑上机车,扭动油门,引擎“突突突突”地响,在这静寂的地下车库中特别嘹亮。拐了两个弯开到4栋位置时,机车灯光照过去,牧然见到阴暗处有个走路姿势古怪的人忽然朝这边走过来,好像是喝醉酒的样子,走路一扭一拐。他皱了皱眉头,手腕转了转加大油门,机车呼呼往前冲,很快就出了车库。

停在保安亭等栏杆升起的时候,牧然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保安小哥说一下:“车库里面有个喝醉酒的人在晃来荡去,你们能不能找个人去瞧瞧?”

因为是最先入住的几户业主,几乎整个小区的物业员工都认得这个养了只猫开白色机车的年轻业主,所以保安小哥立即说:“没问题,我这就跟指挥中心报告,让他们派个同事进去看看。”

望着机车消失在弯角位置,保安小哥拿起对讲器:“队长,业主反映车库有个喝醉酒的人。”

很快对讲机就传来沙哑的回复:“收到,我让小王去看看。”

小区到城里有七公里路,开车要十五分钟左右。

沿着河岸绿道往城区方向前进,天空的阴霾越来越浓,受到流感疫情的影响,公路上往来的车辆稀稀疏疏,有种万物萧条寂寥的感觉。

流溪河从山中蜿蜒而来,清澈的河水哺育了从城几十万人口,并往下延伸最终并入珠江水,是羊市重要的水资源。

作为优质水资源地源头的山区、羊市的北部花园,从城所拥有的自然风光与适宜的气候温度,让它始终定位为度假休闲圣地,丰富的温泉资源也让这里的度假村声名在外,毕竟是世界上仅有的两处含氡元素苏打温泉水的地方之一,是连总理都曾来疗养过的地方。

沿着流溪河旁边的绿道往城区方向驶去,以前的话,天空晴朗无云,柔和的阳光会片片洒落在河堤两边的青草上、旁边的荔枝树上、栽满水稻作物的农田上,还会照在清澈的河水中,让泛起涟漪的河流,呈现出波光粼粼的活力。

清爽微凉的风会扑面而来,吹起头发往后飘荡,吹起衣衫拂拂作响,而他则是那个破风前行的少年,与安坐在后座的狸花猫,一起沉浸在风与阳光与自然的气息中。

他知道自己有点中二,因为每当英勇矫健的白色机车隆隆前行,风在嘶吼在咆哮,他就觉得自己是追风的旅客、流浪的冒险家。

当然他也知道,事实上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生。

在全世界气候异常的这段时间,阴沉的天空仿佛成了遮光的幕布,把阳光挡住不让下来,也让原本清澈的河水见不到往日的粼粼波光,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少了几分凉爽。

沿着河堤绿道回到城中心,来到雅居乐小区这边,牧然没有理会小区入口处聚集起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径直走进旁边的宠物诊所。

“怎么啦?”已经很熟的杨医生接过琥珀,立即就从猫咪滚烫的额头猜到了什么,他脸色顿时就凝重起来。

“把门关上。”医生示意牧然把诊所的推门关了,顺便取下正在营业中的门牌,换上“有事外出”的背面。

他抱着琥珀走进里间,简单做了几个检查,然后就叹气了。

“你的猫恐怕是染上了最近的流感,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三两个案例,所以看这症状我就知道了……对不起,我帮不到你……”

“可是,琥珀都是待在家里,没有外出……”牧然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不舒服,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是啊,琥珀接触的人只有自己,而自己也很少出门,不还是出现了流感症状吗?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那我应该怎么办?真的这么严重吗?”

杨医生欲言又止,看了眼自己那只趴在前台病恹恹的拉布拉多犬,心情也沉重起来。

能怎么办?自己的狗也感染了,他也害怕被哪个热心市民发现举报,到时候被捉去人道毁灭。

“这个新型流感病毒来得突然,就连人得了都无法医治,更何况是宠物?疫苗短时间是出不来的,不过听说有自我痊愈产生抗体的例子……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不要被人发现,我给牠打退烧针,能不能熬过去,就看运气了。”

医生的话让牧然心里一沉。

从新闻网络上得知最近世界上发生的种种怪事,原本感觉距离自己很遥远,而直到此时此刻,切身体会,才惊觉竟然这么近。

“而且……”杨医生在给猫咪打退烧针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为了阻止这种流感无序传播,听说国家有封城的措施……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他是驻城的武警,所以你没有乡下可回的话,就赶紧去超市囤好物资,尽量多买一些……”

就在这时,忽然从外面街道传来一把女人高亢的尖叫声,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牧然把琥珀放回包里,和杨医生一起走出诊所。

雅居乐是大型社区,人流密集,这时候小区出入处已围满了人,120救护车停在那,两名警察正帮着护士用力按着一个病人,但那个病人不停地在挣扎,还发出不像人类、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病人是个中年男人,刚刚尖叫的是他老婆,虽然发疯的是自己老公,但那个略胖的婆娘尖叫完还是带点恼怒的在骂骂咧咧:“小心点,别弄伤了我男人!他就是发烧了有点意识不清,又不是人犯!”

“阿姨,你还是闭嘴吧,快来帮忙。”

年轻的警察也没有惯着她,没好气的呛了一句,这些天接到的报案几乎都是这种情况,估计又是一个感染了新型流感病毒的。

随车的医护人员也在旁边,眼见病人发疯的时候,嘴边口水好似黏液一样滴落,连眼睛都变得通红通红,医生急忙从箱子里找出镇静剂,好不容易把药水打进去,疯癫的病人这才平复下来。就在几人松了口气的时候,病人忽然又睁开眼,眼珠子好似要瞪出来一样,微凸的眼球里面全是血丝,仿佛随时要爆开,病人猛地用力一扑,将失去防备的医生压倒,嘴巴混着粘稠的唾液朝着医生手臂咬去,竟然硬生生把医生的肉咬掉一块。

“啊!!!!”

这样的情景实在太恐怖了,吓坏围观的人群,医生更是痛得发出惨叫声。

从诊所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整个过程,看着那个仿佛变成了野兽的男人,牧然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脊椎冒起,直冲脑袋。

杨医生看着这一幕,也感到不寒而栗:“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也是这样,就像变成了野兽,失去了人性……”

牧然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好些物资,匆匆忙骑着机车出城往郊外走。

流溪河河岸绿道,白色机车沉稳地前行,心事重重的牧然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伸到脚下,轻轻抚摸猫包里面的小猫咪。

琥珀仍旧是气息奄奄的样子,但还是努力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的手心,仿佛在跟他说“没事的”。

天空乌云密布,一层叠一层,又厚又重,仿佛随时会倒塌,将地上的生灵埋葬。而牧然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他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回到家里,热好奶放在琥珀面前,虚弱的小猫勉力地舔了几口,很快又睡了过去。牧然担忧叹气,可他也没有办法,他觉得自己也撑不住了,摸了摸额头,竟然很烫手。

他把猫房的门掩上,本想找两颗退烧药吃,但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很累很乏,全身都没了力气,走两步路都踉踉跄跄的,他扶着墙回到自己房间,再也支撑不住,倒头就栽在床上,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意识渐渐陷入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