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准了尊时的个性,也看透了尊时的为人,她希望尊时可以按她的话去照做,更是几次拿话点他。
但终究还是如此……
人教人永远教不会,只有事教人才更深刻。
至于尊时在想什么,吴白天太清楚,正是因为她给的名单太过精准,不仅成活率奇高,而且境界能力也不是普通可比。
这让他想要贪图更多的同时,还多了一丝不该有的高高在上的怜悯。
即使这人鱼肉百姓,是出了名的恶霸,也可以自圆其说的认为是年纪过小,而希望给予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尊时站在高处的时间太久了,他早就忘了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也忘了武者眼里的微小恶事,对普通人而言会是怎样巨大的灾难。
南诏省,地处偏远,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微小恶事。
因为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因,究竟深埋在地下了多少死人没人知晓?
吴白天可以挽救这件惨案的发生么?
当然可以,只要她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凭着前世记忆,在他们没有犯罪之前,将他们杀死。
她能救下的人,即使没有上万,也会有上千。
哪怕她会因此变成个连环杀人犯。
如果她面对的不是岌岌可危虚假繁荣的华夏,不是即将倾覆沦为地渊入口的青城市,不是舍命也要保下的典签的列位签帅。
那么或许她无所谓成为武者,更无所谓能否多做些好事。
“你早就知道……”
“尊时,我问你,武者的命,普通人的命,究竟孰轻孰重呢?”
吴白天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之人,口中缓缓吐出这句话。
她心中其实并未期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因无论怎样回答,都谈不上正确。
尊时自是瞬间领会到了吴白天话中的深意,但仍旧直言道:“武者的命更重。”
吴白天点头:“是呀,你我都做了同样的选择。
你选择了那些有望成为武者的孩子,我选择了在明知他们一定会杀人的情况下,相信你的选择。”
“我们都输了,也都沦为了帮凶。”
吴白天气息平稳,继续说道:“尊时,我会给你充足且广阔的空间,足够你尽情施展才华、充分发挥能力的舞台。
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质疑我已经明确做出的任何决定,如果你实在做不到……”
“我明白了,我一定做到。”
尊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吴白天的话语,他的目光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坚定了下来。
对于生死,他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只是终于看懂了自身的浅薄。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凭借他的年龄阅历,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却完全忘了,不管是吴白天还是自己的阿姐,她们都不是靠年龄阅历才走上签帅这个位置的。
突然间,尊时双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支其貌不扬的笔,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吴白天递了过去,并开口说道:
“签帅,这是历任签帅始终随身携带的笔,名为秋毫。其貌不扬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功能也只是写不尽的笔墨。
但它却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地下二楼’的门。它在哪,地下二楼就在哪。”
吴白天接过这支笔,拿在手里极轻,抬手让他站起来,才问道:“空间么?里面都有些什么?”
“对,是一个空间,持签刃才可进,我没有资格……”
“行,你先去忙吧。”吴白天说完,突然想起了手中的笔,连忙递给他,“等等!这个你拿去用,等我需要去地下二层的时候,我再向你要。”
尊时一愣,但还是接过秋毫,快速离开了。
秋毫笔?还笔墨用不尽,这不就是想让我干死么?
虽然她本来就是活到死干到死的命,但也不用连个小笔杆子,都要在她眼前嘲讽她吧?
“一听不是神兵,就嫌弃的要死,你还真是势利眼~”
牧钦灶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吴白天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不你是道爷呢?名字带五行,人也真八卦。”
“嘶!”牧钦灶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说不过,干脆说正事,“你要求的阵法我已经初步帮你设置完成。只不过呢,要想彻底完工,估计还得需要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才行。
这个阵法一旦完全建成之后啊,六品以下,进的来出不去,六品以上,也能拖延个把小时。
总之以你的速度,哪怕没有我在旁边帮忙照应,也能跑的了。但是——”
牧钦灶突然加重了语气,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我必须再次郑重其事地向你强调一遍,出了这个门儿,你不能跟任何人透露,说是我给你布置的这个阵法,我家老爷子要是知道……”
“呦!没看出来,是个爸宝!”吴白天一边嘲讽着一边往二楼走,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吃我的用我的,帮忙设个阵法,还得求你好几天……”
听到吴白天这番冷嘲热讽的话语,牧钦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瞬间破防:“诶!吴白天,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明明是你哭天喊地求我帮忙好不好?”
但回应他的,只有吴白天关闭房门的声音。
好嘛,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啊!求他的时候,那一声声“学长”叫得别提有多谄媚、多狗腿啦!
什么钱随便花,简直就是要怎么挥霍都行。
他这阵法都还没设置完呢,就卸磨杀驴了?可这也未免太早了些吧!
“吴白天,道爷我不干了,嘿!”
越想越气的牧钦灶轻喝一声,直接靠在沙发上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来。
然后他就听到吴白天在房间里,带着些许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夸张声音:“不是吧?不是吧?
这天师道的道子亲自出手布置的阵法,竟然只是个半成品?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恐怕连天桥上那些个算命的搞出来的玩意儿都比不上咯~”
“吴白天!你的假牙,老子今天说什么也得给你再打掉一遍!”
牧钦灶一跃而上,一脚就把门给踢翻,看着吴白天的眼神都开始冒火星子了。
然而下一秒,就见吴白天直接抱着破晓和箭匣,缩成了一团,小声凄凄道:
“学长!我错了,你别打我,我好怕疼,真的好怕。”
“我踏马!!啊!!!!”
牧钦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怎么到的院子里,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内的气血是一滴都不剩了。
原本还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工的阵法,都已经干的差不多。
“草啊!!吴白天!你真特么忒儿卑鄙!你踏马说句嫌我动作慢,会死么?!”
吴白天冷淡的扫了一眼灰头土脸,气血全无的牧钦灶,语凋凉凉地:“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